宁墨对面的老人,几乎是怀着一种无比沉痛的心情将这份名单全部看完。
为官二三十年,他几乎见证了各个时期的动荡和变革,但从没有哪个时期,让他比现在觉得如坠冰窟一般。
是从什么时候,这一切开始悄悄改变的?
是从杂志书籍上宣传的国外的各种福利优点开始的?还是从他们的宣传导向渐渐变成了金钱至上开始的?还是从电视广播上只能看得见娱乐消息开始的?
老者想不明白,更理解不了...
哪怕是再艰难的时期,他们都怀着一股斗志和决心走过来了,觉得个人吃点亏没什么,重要的是为集体贡献出一点自己的力量。
只要他们多付出一点,那么,那个理想中的国家就能早日建成,先烈们也就不算白白牺牲...
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些心怀信仰的人已经变成了这样呢?
他们贬低劳动,看重出身,农村成了丑恶的根源,成了一切的原罪。
他们鼓吹享受,看重资本,那些平凡的人再也入不了他们的眼,反而成了万千垫脚石的其中之一。
他们是可以生育一茬又一茬的韭菜,是可以给烂摊子接盘的愚民,是可以被蒙住耳朵蒙住眼睛任由他们肆意妄为的贱民...
是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
老人年纪大了,听宁墨说了一上午的故事,精力已经有些不济,而现在,坐在正午的阳光里,他看着却分外疲累。
所有人之中,只有宁墨越说越精神,到最后,甚至精神矍铄很是振奋,就连话音也逐渐掷地有声:
“所以,你们没见识过的,我已经统统见识过。”
“没有人比我更了解这个国家的腐朽和堕落,也没有人比我曾经更迷茫和痛惜。
要知道,名单上所有的人,都不是我诱惑他们做的错事。我甚至还没抛出筹码,他们就已经一个个像是闻到血腥味的鲨鱼,闻讯而来了...”
就连坐在宁墨面前的老者,此刻也心痛地说不出什么话来。
虽然他已经久经风雨了,但今天见到的一切,还是让他有种恍如隔世、信念动荡的感觉。
老人的嘴唇因为久未喝水有些泛白,他轻轻摩挲着那份名单,而后用粗糙的手指捻起纸页,将它们合适。
嘴唇碰了碰,起初没有声音。老人说到第二遍的时候,宁墨才听清楚他问的是什么——
“为什么?”
宁墨把玩着自己衬衫的第一颗扣子,此刻它正好端端地扣在那里,略微有些发紧,让他有些不太舒服。
“为什么...我的动机我已经解释过了。恐怕你问的,是我今天为什么会过来?”
老人正对上宁墨探询的眼睛,沉默地点了点头。
“为什么...因为我有一个很好很好的儿子。
为了那个儿子,我可以付出我的一切,无论让我去做什么...
又或者,是因为,连我自己都不甘心。我虽然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可我的灵魂,没有一天不在受着折磨...
我知道我做的肯定是不光彩的事情,哪怕传出去,也是遗臭万年的事情。
所以我不甘心。只有被执行的公平才是公平。”
老者看着宁墨,嘴唇颤了颤,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咽了下去,只化成慈祥的一笑,随即问道:
“今天过来,还顺利吗?”
宁墨拿出从老徐车上拷下来的行车记录仪的录像,将那个小小的u盘推了过去,耸肩一笑:
“如你所见,很凶险。想让我死的人很多。”
“毕竟死无对证嘛,到时候任何祸水都可以推到我一个死人身上。巧的是,扳倒他们,恰恰是我最后的使命。”
宁墨不说这话还好,这话一说出来,看到那份名单的人脸色都变得肉眼可见的凝重。
就连宁墨对面的老人,神色也并不轻松,而是严肃地看着宁墨,说道:
“但是你名单里这些人的分量,想必你比我们更清楚...”
“这已经不是检举揭发某个人的事情了,而是伤筋动骨,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事情。
上面...可能不会冒这种风险的...”
宁墨并不以为意,从公文包里又掏出了好几份文件,一一送到老者面前:
“我是个商人,因此最懂得风险与利益并存这个道理。..
如果你们觉得风险过大的话,那或许可以看看这些东西。”
老者半信半疑地接过文件,打开一看,里面密密麻麻的,竟然是那些人这些年来的受贿记录和资金流向!
诚如宁墨所说,现在的确是动手最好的时候了!
再晚一些的话,那些人只怕会将资产全数转移!到时候转移到海外,可就彻底追不回来了!
而那些人的资金加起来,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