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一到底是没有下楼吃饭,她说她吃不进去,一口都不想吃。 刘成也没有继续的勉强她,说她如果饿了就要下楼吃东西,困了就睡一会儿,然后他就下了楼。 景一依旧在纸上画着,房间里是断断续续的沙沙声,像春日里细雨的声音,温柔又惆怅。 她的确没有受过专业的指导,没有学习过绘画,可在她八岁的时候,她便发现自己会画,在别的同龄孩子画一只鸟像一只鸡的时候,她画的鸟像鸟,鸡像鸡,那时候她特自豪,觉得自己很厉害。 十几岁长大了一些,她知道,自己会画画,的确挺厉害的,因为这叫天赋。 十七岁那年,她偶然间在阿妈和阿爸的房间里,翻到一本被塑料纸包裹着的,包裹了足足六层,厚厚的一沓关于人、物、景的绘画本,上面的人、物、景,栩栩如生,令人忍不住的赞叹,每一页的右下角都有四个字:路琪召尔。 “路琪”是她母亲的名字,“召尔”是什么意思,她至今都想不明白。 她阿爸的名字是景震,怎么跟召尔都联系不上。 她后来憋了许久去问她阿妈,趁着那天她阿爸不在家,她没有直接问路琪召尔是什么意思,只是问了她阿妈,问她是不是会画画? 她阿妈一开始并没有回答,好大一会儿她才说,她学过绘画,她的老师是国内很出名的画家,她是关门弟子。 只是,其他更多的跟绘画有关的事情,她阿妈就只字不提了,不管她怎么问。 但她知道,自己会画画的天赋是从母亲那里遗传来的, 也是从那之后,她才知道,母亲不仅仅是会画画,她还很有文化,母亲在她那个年代,年轻的时候居然还留过洋,这真的令她十分的震惊。 在她从小的记忆里和认知里,她的父母是一个识不了几个字的山里人,所以给她取的名字也这么的简单好写还容易记住,单名一横,又叫做一。 可是留过洋的母亲,会绘画的母亲,有着高学历的母亲,为什么会选择嫁给父亲这个祖辈世代都在这贫瘠小山村的男人呢? 父亲没有念过几年书,识不了几个字,不过在她小时候的记忆里,父亲虽然识字不多但只要一没事他就会拿着一本书在看,所以从小她在父亲的耳濡目染下,她也喜欢读书。 一直到她上了高中,有一次她偶然间发现,父亲看书居然是颠倒的,而他却依旧看得津津有味,那时候她才知道,父亲原来并不是津津有味地在读书,他只是在津津有味地装模作样的读书。 她已经长大了,不是个孩子了,她懂得父亲的良苦用心,也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只是,一直到现在,她都很想知道,关于母亲的过往。 父亲的那些故事,到父亲的父亲的故事,从小她都听父亲讲过很多遍很多遍了,可是关于母亲的,她仅知道的是母亲是北方人,但是是北方哪座城市的?她并不知道,不是她不想知道,而是母亲从来都不让她和父亲提她的故乡,故乡的亲人抑或是她的过往。 她所知道的母亲,是从父亲那里知道的,而父亲所知道的母亲,只是跟母亲结婚后的这些年里所发生的点点滴滴。 父亲说,他对母亲的过去,一无所知,说这话的时候,父亲的眼底泛着一丝落寞。 她和父亲一样,知道母亲的名字,母亲叫路琪,北方人,但父亲不知道的是,母亲会画画。 景一搁下手中铅笔,抬头看着窗外,房子后面就是人家,那家院子里有一颗长了多年的桂花树,已经很高了,而且还是四季桂,她打开窗户,有风吹过,她都能闻到桂花的清香味。 母亲喜欢桂花,她受母亲的影响,也喜欢。 只是母亲还喜欢什么?她不是特别的清楚,母亲在她的记忆中,一直都是个十分神秘的人,神秘到她觉得她跟母亲之间隔着一层东西,不像别的孩子跟自己的母亲那样,可以亲密无间,可以无所不谈。 低头在自己刚刚画的人物画像的右下角,郑重的写下自己的名字,景一。 想了想,她觉得这样太简单了,看着不好看,于是就又添加了两个字,邵深。 看着是好看了一些了,可是,有些太过于直白了,别人一看都知道她喜欢邵深。 她喜欢邵深并不是一件见不得人的事情,只是现在她一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心脏病突发死亡的人,是没有资格去喜欢那个也喜欢她的男人了。 拿起橡皮,将“邵深”两个字擦去,又写了个“邵”字,觉得还是挺明显的,擦了,又改成“深”。 看着,感觉着,都觉得还行,可是合在一起念出来,又不好了。 于是,“深”字擦去,又改成了“邵”字,改来改去的,不是“邵”,就是“深”,不是“深”,就是“邵”,反反复复,怎么都定不下来。 改累了,脑细胞也累死了不少,景一无聊地趴在桌上,脸颊贴着人物像,手捏着笔在旁边的空白处不停地写着“邵深”这两个字,大大小小,横横竖竖,密密麻麻的填满了整个空白的区域,看起来反倒是有些意境,尤其是将纸张拿离眼睛稍微远一些的距离时,这种感觉更加的明显。 盯着自己的杰作,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