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令,为什么?您明明知道景震不希望景一过去,您为什么还要坚持?” 邵阳此时已经收起了脸上慈祥温和的笑,整个人散发着冰冷令人不敢靠近的气息,声音清冷地回答:“没有为什么。” 杜宁抿了抿嘴唇,犹豫了一下,又小声说道:“司令,大少爷跟白小姐下月就要成婚了。” 邵阳一个冷冽的眼神扫过去,吓得杜宁一个哆嗦,人还在车外站着,不由得就朝后连退了几步,他知道自己今天的话有些多了,可是,有些事情他觉得他应该说出来,虽然司令什么都知道,比他更懂得商场如战场的道理,可是,司令毕竟年纪大了,人上了年纪,便会褪去一身的锋芒,回归璞真,像个心思单纯的孩子,做出一些令人难以理解的决定。 他跟着司令三十多年,对他的脾气甚是了解,司令一辈子骄傲,甚至可以说狂妄,目中无人,他何时为任何人这样的放下身段过?更何况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女娃娃。 他知道,司令喜欢这个丫头,在还没有跟这个丫头正式见面的时候,司令就已经让他开车带着他去过几次云大,可是,再喜欢,这丫头也不可能成为他的孙媳妇,即便是没有白晓雪,大少爷跟这个丫头也不可能走到一起。 可是,如果仅仅只是因为会做一碗让人喜欢的面条就想着要这个人变成一家人,这未免也太过草率和轻浮了。 他虽了解司令,可还是不明白,为什么司令会这么做?他虽然已八十高龄,但还没有糊涂呢。 所以他这才犹豫着提醒了他,只是他没想到司令居然反应这么的强烈。 “杜宁,我看你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杜宁知道自己今天十分的大胆,他也知道自己惹怒司令的后果,但是如果不说出来,他放在心里很难受,而且他也想知道,司令这么做究竟是为什么。 “司令。”杜宁咬了咬嘴唇,朝前跨了两步,然后坐进车内,侧身看着后面的邵阳,“我想知道为什么,景一无论是家世相貌还是学历,都很普通,您跟我说过,商场如战场,每一步都要稳,才能站踏实。大少爷跟白晓雪已经订婚了,而且婚期也已经公布,您今天这样做,我十分的不解。” 邵阳没有吭声,面无表情地靠在车座上。 狭小的车厢内,气氛窒息般压抑。 杜宁问完这话后便没有再出声,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足足十分钟,邵阳这才微微动了一下身体,而后轻叹了一声,脸上的硬冷线条柔和了不少,他问杜宁要了一支烟点着,吸了起来。 不消一会儿,车厢内便烟雾缭绕起来。 隔着这层烟雾,杜宁看不清楚他脸上那丰富的表情,但这时候他却缓缓地开了口,声音淡淡的,却并不能够听出有什么情绪,“杜宁,你不懂,深儿跟谦儿不一样,深儿这孩子从小就敏感,性情寡淡凉薄,我一直都以为他这辈子都不会对任何一个女人动心,所以无论他娶谁,跟谁结婚,我觉得都无所谓,因为对他来说,女人就像是一杯咖啡,你平日里可以喝,但不喝也不会活不下去,这不是必需品。 可是景一不一样,三十年来我第一次看到他因为一个女人失控。那天他跟我说,爷爷,人这辈子为什么活着,只是为了金钱,地位和名誉吗?他说,爷爷我能不能拿这些东西跟您只换一样,我想成为一个普通人,跟我喜欢的女孩过着平常人的生活,也许会因为柴米油盐拌嘴吵闹,但我觉得那样的生活才是真实的,就像一个人,有了灵魂一样。 杜宁,你没结过婚,你不懂,一个男人纵然是再铁血的汉子,一旦遇到那个对的女人,他也会变得柔软,温情。景一是深儿这么多年来第一个动心的人,不管他们年龄相差多少,他们之间又隔着怎样的距离,这都不是问题,只要他们相爱,他们就应该,就能够在一起。 白家如何?顾家如何?大不了,邵氏不要了,只要能换来我的深儿此后一生的幸福,我觉得,这都是值得的, 我戎马一生,为了什么?说大了是保家卫国,事实上,我没那么的伟大,我想要的只是我的子孙后代能够有一个安定幸福的生活。金钱,名誉,地位等等,这些拼尽一生去追求,搭上我们的幸福所得到的东西,不过是生不带来死不带走的身外之物,我活到现在才幡然醒悟,我不希望我的孙子也等到了我这个年纪的时候才深刻的明白这些道理。 我也算叱咤风云的一个人,可是到现在,我得到了什么?暮霭之年,本该是儿孙绕膝颐养天年,可我却孤家寡人,中年丧子,晚年跟孙子反目,凄凉吗?不凄凉吗? 杜宁,我早跟你说过,找个女人过日子,你依然可以跟着我,你一直不听,也许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的时候才会明白,人老了,是多么的害怕孤单,多么的羡慕别人能含饴弄孙,多么的渴望一日三餐有人陪在身边,说说笑笑,哪怕吵吵闹闹。” 邵阳的眼圈红了,他弹了弹指间的烟灰,放到嘴边猛然又吸了两大口,然后摁灭了尚未抽完的烟,声音略带沙哑,却恢复了以往的清冷,“开车吧。” 杜宁点点头,沉默着转过身,准备点火,只是,那扭动钥匙的手,却微微地颤抖着,一张脸不知何时已经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