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竹早上才睡,睡到下午才醒。
温暖的阳光透窗洒到脸上,柔和不刺目,脸颊暖洋洋。
鼻中嗅到了一缕清香,说不上是什么味道,就是好闻。
一闻就知道十分名贵的那种好闻。
令人懒洋洋、软绵绵的那种好闻。
多久没有这么轻松舒适了?
好像是上辈子!
小竹很没形象地叉着双腿,伸了个簸箕似的懒腰,如小猫乱蹬,鼻中长嗯有声。
人躺在塌上左翻右滚的,磨磨蹭蹭地赖床,好半天才一个鲤鱼打挺,挺身坐直。
耳畔忽有女子齐声道:「婢子服侍小姐梳洗。」
小竹吓了一跳,扭脸看见两个侍女立于榻侧,并肩垂首,低眉敛目,毕恭毕敬。
身边搁着些相当精美的洗漱用具。
这一幕其实相当熟悉,她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家破人亡之前的情景。
历历在目,恍如昨日。
整个人忽然浑浑噩噩起来,睁着眼睛发呆,默默流下眼泪。
两名侍女并未抬头,依旧敛目,更没试图偷看。
不知过了多久,小竹擦擦眼眶,抹抹脸蛋,道:「梳洗吧!」
两名侍女这才起身,围着小竹忙活起来。
小竹很快发现,这两名侍女远比她原来的婢女讲究多了。
动作优雅,一丝不苟。眸定神清,从不乱看。
就连捧唾壶接漱口水的姿态都堪称优美,更接得恰到好处。
姿态举止,容颜气质,好像比她更像大家闺秀,名门淑女。
偏偏做得又都是婢女才做的事,予人一种非常古怪的感觉。
这种感觉令小竹坐立难安,感觉自己沐猴而冠。
稍做打理之后,两名侍女引导小竹沐浴更衣。
小竹身为刺史府嫡女,当然吃过见过,然而入浴之后,竟觉得自己像个乡巴老。
具体好在哪里,说不上来。
硬要说的话,一切都恰到好处。
水温恰到好处,香味恰到好处,力道恰到好处。
连眼神都恰到好处,不令人难堪。
她心意一起,人家动作便到,根本无需开口。
恰到好处的舒服,润物细无声地享受。
小竹再次确定,两女肯定不是一般的侍女。
不提容貌,这气质,这仪姿,实在太出彩。
分明是打小养成的,她自愧不如。
与两女相比,她倒更像是个婢女。
很快沐浴完毕。
小竹赤足出水。
两名侍女已然将浴衣展开,旋即裹身,引导小竹行至落地镜前。
不知何时,又来了两名侍女。
一共四人。
一人擦拭更衣,一人梳发编髻,一人弄粉调朱,一人装戴首饰。
四女好似走马灯,围着小竹团团转,轻盈似舞,蹁跹似蝶。
小竹对镜而看,如观起舞,瞧得目不暇接,居然感到赏心悦目。
四女忽然一齐收势,左右排开,福身敛目。
小竹这才发现,镜中照出一个如花似玉的可人。
飞仙环髻,眉目如画,澹妆素雅,首饰琳琅,翠烟纱裙,清新飘逸。
风情灵秀,亭亭玉立。
最关键,居然是她。
果然人靠衣装马靠鞍。
精心打扮后,居然这么好看!
仿佛间,看到了从前的自己。
不禁暗然神伤。
四女一齐屈膝,深深福身。
当中一女道:「奴婢二等剑侍掌事万容玉,拜见小竹小姐,小竹小姐万福。」
小竹转身坐下,打量几眼,知道这就是管事的侍女了,嘴上道:「起来吧!」
万容玉谢过之后起身。
小竹问道:「你家主人是谁?风沙吗?」
风沙说自己是个大人物,她一直都将信将疑。
哪怕岳阳楼宴会上好像颇有地位,还是难以相信。
哪有大人物,狗洞钻得,剩菜吃得。
关键排场也没见多大。
而今见这几名侍女个个超凡脱俗,不禁怀疑那家伙能拥有这样的侍女?
万容玉道:「是。」
小竹道:「风,嗯,你家主人起来了么?先带我去向他问安。」
人家的侍女这么规矩,她当然也要懂规矩,一下子拘谨起来。
毕竟在街面上野好许久,她这一端起小姐的架子,浑身不自在,身子绷得很硬。
万容玉福身道:「因为新进搬进别墅,主人尚有诸多事务繁忙,暂时抽不开身。估计晚些时候,内宅总管东果小姐自会前来拜见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