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提离婚,顾砚辞百般推辞。 今天提离婚,他说“成全你”。 林浅以为自己听错,赶紧追问:“你说真的?” “真的,千真万确。”顾砚辞英气眉目间遍布颓然,语气透着无力回天的苍凉感,“握不住的沙,干脆扬了它。正如你说的,强扭的瓜不甜,捆绑不成夫妻。咱们夫妻一场,为离婚一事闹的太难看伤感情,倒不如好聚好散。” 语毕,他拉林浅入怀,单手搂抱着她的身躯,另一只手撩开遮掩她右耳的细软青丝,在她耳边低声恳求:“最后一天!陪我度过这仅剩的最后一天。明天咱俩回榕城领离婚证,从此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听到他以沉痛语气,低声而缓慢地说出最后八个字,林浅心如刀割,两泓桃眸里堆积起酸涩泪水,眼角随之湿润。 离婚,他依依不舍,她潸然泪下。 为之开心快乐的人,仅有顾瑾瑜。 心软不忍仅是一瞬间,联想起顾瑾瑜一系列的骚操作,想起顾砚辞那副听信她的糊涂嘴脸。林浅眼眶里积存着的泪水迅速隐没,内心反反复复的告诫自己:长痛不如短痛,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浅浅,”她听到顾砚辞浸润着苦涩意味的凄苦语气,在她头顶上说,“依你的性格,离婚后,咱俩大概要变成形同陌路的陌生人,在街上擦肩而过,你既不跟我打招呼,也不看我。” 林浅眼皮一掀,简短应答:“是的。” 必须是形同陌路!离婚后,还剪不断理还乱的跟他牵扯不清,她照样是顾瑾瑜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的眼中钉,那离婚等同于没离。 “是的”两个字,大概是蕴含着无形的杀伤力,林浅话一出口,她蓦然觉察到,顾砚辞健硕的身躯颤抖几下。搂在她腰间的坚实手臂痉挛性收紧。 他像是问她,又像是自语般说出一句:“再不见面,明年的今天,你是否记得我?” 林浅双唇紧抿,内心回答曰:记得! 这个让她哭,让她笑,让她感受过被捧在手心里怜爱,也让她体会过心如刀绞痛苦滋味的男人,在她生命中留下浓墨重彩痕迹的男人,她一辈子都记得。 反观他,明年的今天,他不一定记得她。 他是男人,深情也薄情。 爱了将近十年的初恋情人,他说忘就忘。 他爱她不过几个月,忘记她,自是转头就忘。 林浅又想起甄苒,甄苒曾明确表态:你这边一离婚,我马上叫他相亲。 林浅眼眸里,闪现着看破红尘的清醒光泽。 以顾砚辞见一个爱一个的心性,不出意外的话,他会在某次相亲中,一眼相中个符合他眼缘的女孩儿,跟她闪婚,在朝夕相处中日久生情,不分白天黑夜的翻云覆雨…… 明年的今天,他俩再相逢,她依旧是形单影只。他身边,依偎着新婚娇妻。 后年的今天再相逢,不出意外的话,他的孩子已经咕咕坠地,他已初为人父,一手抱着孩子,一手牵着他的爱妻。 脑海里幻想的场景,在眼前幻化为实景。林浅心有所感慨叹:“明日隔山岳,世事两茫茫。昔别君未婚,儿女忽成行。” 她抬眸看向顾砚辞,堪堪对上他垂眸俯视她的眸光。 他清亮深邃的黑眸里,浮漾着无穷无尽的忧伤,似倒映着衰草枯杨萧瑟景色的湖水,语气更是不胜伤感:“三两年后再相遇,你也是绿叶成荫子满枝。” “这不挺好吗?”林浅强颜欢笑,挤出个浅淡微笑说:“婚姻讲究门当户对,你和我,本就不是一路人,命中注定我俩要劳燕分飞。咱俩不可能白头偕老,命定的结局就是君卧高台,我栖春山。” 她说这话,有一定道理。 她无父无母无根基,背后没有家族势力为她撑腰,所以顾瑾瑜敢肆无忌惮的伤害她。 她若是出身于豪门贵族之家,身家与顾家相差无几,顾瑾瑜哪敢猖狂。 “别说了!”顾砚辞似是不忍卒听,他一手搂着林浅的细腰,一手抱着她的后背,声调暗哑的细语呢喃,“什么都别说,安安静静的抱着我。” 林浅闭嘴不言,张开双臂抱住他。 这一整天,俩人长时间搂抱着,几乎没怎么说话,彼此的心声皆通过眼神传递。 夜晚,林浅独自一人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上的云朵吸顶灯发呆。 顾砚辞不在卧室,在屋外露台上。 遮光窗帘严丝合缝的遮挡住落地长窗,林浅看不见他,不知他在外边干嘛。 她三番五次想下床,拉开窗帘看看他,转念一想又忍住。 事已至此,慧剑斩情丝,才是最明确的正确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