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神邸壁画的回廊, 每一双审判的眼睛,拉着他走的白衣男子,如照进黑暗囚笼里的一道光。
褚长溪将他带离, 随意选了一个院子住下, 并拒绝任何人同住的请求。他让游青青也离开,什么也没问。
………
游青青回主殿处理仙域各宫在他离开的这些时日积累下的琐事, 待各宫宫主离开,大殿空旷寂寥。端坐在莲台的女子,突然狠狠闭上眼睛,神情痛苦, 还有几分诡异的惧怕,惊恐着什么。
曾历经十日血洗的宫殿, 如今闻不见一丝血腥, 但却仿佛禁锢下无数亡魂, 向杀人者索命。
游青青……, 不,青青是他双生妹妹的闺名, 他名唤静汀,游静汀。
他不喜欢这里, 不想回到这里。
他不怕血,不怕亡魂, 他只是怕一人知道他所为……会如何看他?
那百年入世, 他在那人面前伪装纯良,但那人不知,他心里,手里……都肮脏透了!
那个世间最干净,日月星辉都不及他半点光芒的人, 如果知道他是那么不堪,一定……一定不会再理会他了!
紧闭的殿门突然被人推开,刺眼的白光落进来。
是谁!
是谁不经通传就擅闯来此?
回过神的游静汀,五指聚拢成爪,尖利的指甲疯长,抬头———
褚长溪正站在殿中央静静看着他。
五指惊慌的恢复原状。
凶戾的神色碎裂在眉眼间。
一瞬间,暴露了很多东西,游静汀知道他再掩饰都徒劳。
“长溪哥哥……”他将手背于身后,“我……”
系统:【溪溪来的可真是时候。】
褚长溪冷如冰泉的眸光在大殿暗淡光线下更淡,说,“你在隐瞒什么?”
游静汀身形不稳地从莲台站起,面纱下的双唇颤抖,“我……”
“还不说吗?”
先前牵他手离开,什么也没问,是在给他坦白的机会。如今是第二次机会。
但不会有第三次。
褚长溪垂眸,拂掉袖子上沾染的几片红花,背着天光的面容,看不清神色。
他道,“罢了。”
“游宫主好自为之。”
游静汀立刻如同被利刃刨开心口,神魂都撕裂。他踉跄了一下,褚长溪已经转身向外走,雪白的衣袍,和多年前一般无尘干净,似要融入殿外天光,消失不见。
他瞬间眼睛红了。
十三岁就灭亲族登位的青年,仙域十方宫尽收囊中,这一刻却惊慌的像个孩子。
“长溪哥哥,你别走,我说。”
“我都说!”
褚长溪脚步未停,但眼前殿门被一股飓风“轰”的关闭。
游青青走到他面前,勉强镇定,问他,“长溪哥哥想要知道什么?”
褚长溪没说话。
游青青面色惨白。
沉默片刻,似毫无办法的青年,双膝一弯,直直跪了下去。
褚长溪:“…………”
已挺拔如珠玉的青年宫主,失去眼前人的注视,像是能要了他的命。
他垂着头喃喃,“我真的都说,你信我。”
褚长溪情绪仍旧淡,“起来说话。”
游青青不知从何说起,也不知褚长溪想知道什么,但怕他以为自己会有所隐瞒,干脆从头说起。
蓬莱仙域,九重仙宫,十宫主,皆由有上古遗族血脉的游氏一族袭承。
只有最高权位,莲台神女必须由女子继承,其他宫主都是男子。
然而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莲台神女竟成了十方宫的傀儡,一生受制于其他九重宫,受尽折辱。
游静汀的娘亲生双子,因男子无用,便要被溺死,是母亲苦苦哀求才留下他一命,但自小被锁在地牢中长大,不见天日。娘亲来见他一面,需付出惨痛的代价。
年纪尚小时,他不知那代价是什么,只知娘亲见他之前都会跟随带他来的几名穿着华丽的男子,进隔壁石室,出来时总是衣衫凌乱,脖子和手腕有红痕,有时腿脚都是血。
年幼的游静汀也难逃被折磨打骂的命运,那些男子以此来宣泄蓬莱仙宫无法更改的条令,似乎将莲台神女踩在脚底下□□,会彰显他们比神女更高贵。
于是漫长的岁月里,游静汀时常一身伤,蜷缩着躺在地牢阴冷的地上,日复一日。
直到那一年,有一雪衣男子误打误撞来到深宫地牢,游青青记得他衣摆的滚边银纹,记得他雪白衣袍上清风拂过的冷香。
那人似乎一身玉色光辉,干净又高贵,如云端仙人。照他一身污秽,云泥两别。
小孩傻傻抬头。
对上仙人清澈的眼。
“为什么会被关在这里?”
仙人还朝他伸出手,如玉如兰,说,“我带你出去。”
那时游静汀的妹妹不堪折磨,跳进了蓬莱边界的万魔窟,永生永世都不想再来人间。
游静汀被逼穿上女装代替他妹妹。
褚长溪不知十方宫内部龌蹉事,只当是男子便无法见天日,临走时,为保游静汀平安,以真实身份———仙门第一人,无人不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