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藤瞧着略有些细,只小二寸宽窄,一看就是这一二年才长起来的,藤顺着杆儿往上爬了半个架子,叶子却还算茂密,在烈阳下遮得半片阴凉。 康熙爷缓缓上前,手掌心搭在那不甚壮硕的枝干上,抬头将密实的叶片看了个遍,他几乎都能想象得出皇玛玛在遮葡萄架下的身影。 若皇玛玛还在,定然要叫人抬来一张矮桌摆在下头,邀着三四个女眷陪着,或是打叶子牌或是品茗,或是什么都不做只是闲话着,很快就能将这一日半日给打发了去。.. 眼下葡萄还未长起来,只结了两三串小耳青涩的果实,待来年这时候葡萄就能挂满枝头了,若皇玛玛再年轻些,这摘葡萄的活儿都多半不假人之手,非自己亲自劳作不可。 康熙爷想着皇玛玛从前或是再年轻时些的样子,脸上不由得浮出一抹笑来,也不知是换了环境还是从前总在畅春园得见皇玛玛开怀模样的缘故,这会子再想起老太太心中竟无一点儿悲切了,只是怀念而已。 “梁九功,朕记得皇玛玛留给朕的物件儿里有一套黄花梨的矮桌椅,叫人抬出来就摆在这儿吧,午间朕便在此用膳。” 得康熙爷如此吩咐,梁九功下意识抬头看了万岁爷一眼,见人面上无甚悲切的模样,也不是发癔症才说这话的,顿时鼻尖子一酸,应声吩咐时都带着略微的哽咽。 不外有他,自太皇太后娘娘驾崩以后,万岁爷当真是将睹物思人这词儿发挥得淋漓尽致,娘娘用惯的东西不敢看,娘娘吃惯的点心也不敢尝,动辄落泪恍惚,先前缠绵病榻时更是癔语连连,可叫周围人吓得不轻。 而今万岁爷能平平静静地叫人再拿出娘娘的东西摆出来,险没叫梁九功激动坏了,只怕万岁爷后悔,本还吩咐魏珠前去开了库房呢,谁道这做师父压根儿不放心徒弟,末了还是叫魏珠伺候着万岁爷,他亲自走了一趟去。 走之前还问万岁爷可需要德妃娘娘陪着,毕竟着葡萄藤是皇贵妃和德妃、端嫔陪着娘娘移栽来的,这三位定然知道其中更多的细节。 这大中午的可不敢劳皇贵妃娘娘走一趟,端嫔又素来寡言不会开解人,便是不论这个论同万岁爷的亲疏也得叫德妃娘娘来,故梁九功压根儿就没提那两位,只问了万岁爷可叫德妃娘娘作陪。 康熙爷自然点头,一想这事儿还是四阿哥告诉他的,康熙爷连又吩咐梁九功叫上四阿哥六阿哥和昭宁,有孩子们陪着一道用膳气氛也活泛些,没得他木着张脸,连带着玉琭也跟着郁郁寡欢。 梁九功办事利索,这搬桌椅一来一回可快不了,怕万岁爷等得急了他特先去蕊珠院请了德妃娘娘和阿哥公主们来。 正好昭宁好不容易出宫正看哪儿哪儿好奇不肯用膳呢,玉琭这便叫人撑了伞去,带着孩子们往春晖堂奔去了,还给康熙爷带了一壶用井水湃过的解暑绿豆汤,只怕人在园子里恍恍惚惚立得久了,本就虚弱的身子再中了暑气就不好了。 这满宫上下就数玉琭孩子多,每每出行光是主子便四位了,再各带上一两个奴才,昭宁身边再多跟两个奶娘、宫女,加起来便是好一帮子人。 康熙爷立在空空荡荡的葡萄架下本还觉得孤独,可等玉琭带着孩子们一来,春晖堂上下的冷寂劲儿顷刻间被冲得干干净净,只你一句我一句地请安,就像太皇太后娘娘还在似的热闹。 “给皇阿玛请安,皇阿玛万福金安。” 三个孩子请安请得争气,沉稳的声儿裹着稚嫩的声儿,透着慢慢的生机和蓬勃,康熙爷见之便忍不住笑,抬手从玉琭怀中将昭宁给接了去。 “免礼吧,今儿不过是咱们一家子一道用个膳,不必拘谨着,一路上累不累,忘了叫梁九功早些知会你们了,白叫你们去了蕊珠院,怕是没得歇就来了。” 玉琭笑了笑,上前替昭宁扯了扯身上的小衣:“先前坐马车只觉憋闷了,四阿哥和六阿哥好歹能骑马,昭宁可陪着我憋得不轻,梁公公来时正闹人呢,好在有爷着吩咐,知道是出来见阿玛了竟才乖巧。” 一见昭宁康熙爷心中不知轻快多少,先叫魏珠给玉琭几个搬了交椅歇脚,他便抱着昭宁在园子里四处溜达着,小孩儿话稠得很,直叫康熙爷没精力去想旁的。 “昭宁想阿玛没有?阿玛近来忙碌,可是好几日未曾陪着你玩儿了。” 昭宁心思都不在她阿玛身上,只嘴甜随口应声儿,眼睛险跟着树杈上的小鸟飞出去:“想、想阿玛了,阿玛,鸟、小鸟!要小鸟!” 康熙爷顺着昭宁的小手指去看,正见上头立着个小小的麻雀,随处可见的麻雀岂能配得上她的昭宁,康熙爷当即便道:“咱们昭宁喜欢小鸟啊,灰扑扑的麻雀不好看,阿玛叫人给你挑一对儿金丝雀好不好。” 昭宁可不是个客气的性子,凡给她的她可照单全收,听那金丝雀稀奇当即便念叨金丝雀了,康熙爷这便朝魏珠使了眼神儿叫人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