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学是人的智力发展的最后一步,并且可以被看成是人类文化最高最独特的成就。】 【它是一种只有在特殊条件下才可能得到发展的,非常晚又非常精致的成果。】 【它被看成是我们全部人类活动的顶点和极致,是人类的最后篇章和人的哲学的最后母题。】 【——卡西尔《人论》】 …… 潮红的数据浪花之下,光源如同野火扩散至整片城市。 人们将手中的火种高高举起,连接成一条直通中央大厦的光路,犹如一条文明衰亡的长河。 他们以相似的姿态,相似的神情,举着手中的火炬,望向中央大厦的方向。火光的倒影在他们脸上跳动,映照出他们染血的童孔。 一道火炬尚不足以穿透浓浓的黑雾,当成千上万道火种汇聚,从高处俯瞰,就像一条浑然天成的火焰长河。 火焰如同挣脱束缚的魂灵,仿佛亿万条苏醒的灵魂正在通往新生。 像是放飞自由的飞鸟,人们拼死打开束缚它的铁笼,随着碎金熔铁般的声响,飞鸟向外界冲去,堆积在铁笼边的如山骸骨死死凝望着它的背影,并告知它—— 去吧。 飞吧。 “爷爷,我们为什么要点火啊?”一个小女孩问她的爷爷。 她的爷爷浑浊的眼睛颤了颤,说:“为了希望。” “什么是希望?”小女孩问。 爷爷没有说话,只是指了指上空。 霎时,刺耳的破空声自天穹而起,成百上千架飞行器在空中穿行而过,如同一片守卫城邦的璀璨星河。 “呼——呼——呼——!” 一泓澄明的光自它们尾端亮起,如同斜飞的一颗颗流星,后方拖着由光源组成的长尾,绮丽的色彩彼此交融。 它们的共同指向之处——是一座高高燃烧着的高楼,就像永夜之间的一把火炬。大厦的底部由源石炸开,尖头朝上,犹如立于纪元之中的一柄利刃,顶天立地。 红艳艳的火光灼灼指向天空,连永夜都被染红。 “哗啦啦——哗啦啦——!!” 此处与彼处,城邦的光流随着人群的微动而流动,像数不清的辰星在月色里挤碎了,像细碎的冰融化于干净的火,像雾霭深处的一抹抹碎光,又像一场光怪陆离的梦。 当神明坐上赫菲斯托斯王座的那一刻, 刹那间,红艳艳的色彩充斥了整片漆黑的天空,犹如一朵骤然绽开的向阳花。 恐怖的数据流自穹顶生灭,一霎一霎闪烁,犹如神经与血管的律动。天际的声音发出恐惧的惊叫声。 神明倒在天台,全身上下都是玫血带来的痛苦。这种极致的痛苦连他也难以忍耐,他想要自杀逃离,手指却无法动弹。 “——苏明安!苏明安!你给我出来!” “苏明安!!” 他没有得到回复,下方的火焰已然燎原而起。 顷刻间,剧烈的爆燃自中央大厦之下升起,直冲而上。强烈的火焰溢出,轰然纷涌,仿佛一圈圈散逸的火焰长环。 大厦开始震颤、崩解! 粒粒瓦砾倾塌,犹如纠缠交织的血管,空气粉碎,烟尘漫天飞舞,犹如崩塌的地狱。 “苏明安——!!”神明怒吼。 “阿克托,你是在做什么!停手,停手!!”就连天际的声音也意识到不妙。 然而苏明安没有回话。他勾着傀儡丝,灵魂漂浮在肉体之上,用灵魂注视着城邦的夜景。 他无视了那些或愤怒或求饶的声音,勾了勾唇角,喃喃道。 “……真美啊。” 真美。 ——璀璨的文明长河,犹如启明星的千百座飞机,灼灼不灭的火焰苍穹。 所有的火种与光源都在此刻同一瞬间亮起,城邦已然灯火通明。 他看到了内城尚未枯萎的银杏树,它们自灾变第1年走到了第102年,见证了一切沧桑,犹如文明的活化石。还有那座木制的小茶楼,它安静地依偎在树杈交叠之间,若是凭栏而坐,风景依然好。 黎明之战时期的战时指挥部依然保留着,灾变49年的政要中心大厦也还在,灾变72年决战之夜倒塌的玻璃大楼遗址也保存完好,它们的砖瓦维持着原先的模样,像一场久远的祭祀。 白鸟自钟楼振翅高飞,银杏的金黄叶如蝴蝶般“唰啦唰啦”四散,直到有叶片轻柔地落到了广场亚撒·阿克托的石像手心。 阿克托的石像依然保持着沉稳的微笑,那双眼睛似乎洞穿了久远的人类历史与文明长河,跨越两千三百次的模拟穿透而来,温柔地落在这座他本人尚未抵达的美丽城邦之上。 ——仿佛亚撒·阿克托就站在这里,一袭白大褂,凝视着他拼死救来的文明。 苏明安感到鼻子一酸。 他好像看见“人类”这种生物走了很久很久,终于走到了春天。一个文明的争端进展了很久,终于走到了结局。 总有人的春天倒在赶来的路上,总有人的春天早已逝去——在下一个冬天来时。 你知道吗? ——春天来了。带来了暖阳,带来了鲜花,带来了无限的黎明。 当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 “——高温警告,舱内温度已达40摄氏度。” “——高温警告,舱内温度已达45摄氏度。” 飞机里,董安安的手搭在拉杆上,将它一推而下。 她回头看了一眼舱内,大批源石堆积在舱中,受热膨胀。 随着第二十天的到来,她的记忆逐渐恢复。 “……黎明系统的本质是一种缸中之脑,而支配缸中之脑的,是一种集体无意识。阿克托以我为媒介,拓印出了程序苏小碧。她成为了二维世界的杀毒程序。” “我原本以为只要杀了阿克托,缸中之脑就能重置。但现在看来,我错了。” 她喃喃自语: “什么记忆,什么过去……我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