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平有限,糊在陈济伤口上的也是一些普通草药,聊胜于无。
这样到了第三天,他喝的汤里有了一点肉汤,然后他牙齿还咬到了一块肉,是一块煮熟的鸡肉。
阿雀并没有什么做荤食的经验,所以这鸡肉只是炖熟而已,并没有什么可口的滋味。加上混杂的野菜和米汤,对于一个虚弱病人而言,这碗汤简直是可怕。
但无论如何,这样营养之物是一个病人所需要的。
更要紧的是,陈济还能推理出这荤腥是阿雀偷的。
她家里穷得响叮当,院子里也没有鸡。她给村医付钱时候,珠女还笑她又去小偷小摸了吧,这次可别再打折牙。否则如今阿雀已经无法换牙了,那么她就是个缺牙姑娘,那样子不知道有多丑,肯定难看死了,比现在更难看。
所谓贤者不饮盗泉之水,更不必说他是个高贵的世族子弟,要紧时候也应该坚守道德,不应该食下这碗杂七杂八的鸡汤。
但陈济还是将这碗鸡汤饭吃下去。
就算没有胃口,可不吃东西就没办法恢复。当他一口口咽下这碗饭时候,阿雀在快乐的唱歌,欢喜得不行。
陈济不知道她为什么开心,毕竟多一个人对生活也是负担。可有时候,孤独的人是需要一点儿精神的慰藉的。也许她照顾别人时候,也因此寻觅到一点价值,得到一点儿开心。
陈济将这碗饭吃下去,现在他将这个故事告诉给林滢和卫珉。
他缓缓说道:“我并不是一个道德感很强的人,事宜从权,如果我那时候死了,朝廷对金川剿匪之计又要就此搁置。那么金川之乱,又会多延几年,此地百姓还是会继续困苦。我那时候受挫,并不代表我败了,我还没认输呢。”
“如此过了一个月,我身体终于挺过来,渐渐康复了。我那时已经游说唐天王的手下游金宝归顺朝廷,他本已应允,可因为传闻我死了,他又受惊反复。可等我再现身,自然又跟游金宝联系上。之后我靠截断补给,陆续挑拨唐天王几个狡诈无耻,反复不定的手下,用了近两年时间,终于将之彻底剿灭,没有丁点儿残留。”
卫珉听得心中一热:“成大事不拘小节,陈公子,你并没有做错,而且这算什么错?”
就好似如今,金川匪祸已平,朝廷派官员安抚重建,这也是功德一件。
陈济只轻轻的叹了口气。
“后来得胜之后,我寻到小雀,本想寻个人收养她,可她却是不愿。后来我在附近县城给她买了一处住宅,给了一笔银子,然后带她见了大良米铺的老板。这大良米铺本也是陈氏生意,我告诉掌柜,这女孩对我有恩,可多加照拂。她毕竟是个单身女子,骤得浮财,若无人照拂,恐怕招祸。后来,我便离开了金川。”
他这样说着,嗓音轻淡似天上的云。
当然他有些话没有说,那天他要走时候,陈雀曾经寻上他。那时候陈济眼睛已经不行了,可他仍然感觉陈雀的手死死攥紧了自己的衣服角。
她嗓音里带着哭腔:“以后我还会再见到你吗?”
陈济人在马车上,眼睛已经是一片朦朦胧胧了,他也看不清陈雀的脸,可是却能听到陈雀发颤的嗓音。
他知道陈雀很激动,也许陈雀已经有了一种不太一般感情。
陈济什么都没有回答。
可他知晓自己心里已经有了一个答案。
这个答案,谁都不知晓。
然后陈济回答:“如果你怀疑是我害死小雀,那么我告诉你,不是,也不会。我不会做这样的事,也没必要做这样的事。”
林滢:“可是这个故事,我从来没有听到过。为什么陈公子不将这个故事说出来,别人知晓这个故事呢?”
失散的兄妹在异地重逢,然后又有了一桩救命之恩,这何尝不是一件美事?若是道出,倒也是一段佳话。
陈济并没有说,会让人觉得,陈济是顾及自己名声,于是并不想让别人知晓当初他曾咽下偷来的肉汤。
他在小山村苟延残喘,是靠一个粗鄙的少女偷东西让他活下去。
这说出去,虽然不是什么毁灭性打击,多少会惹来一些闲言碎语。
陈济摇摇头:“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不是那么好名,也并不介意别人议论。至于不能说出口的理由,我不能告诉你。”
陈济身上有一种独断的味道,也就是他愿意说的,便会毫无犹豫说出来。可他不愿意说的,那么他会给人一种感觉,你用什么手段他也绝不会说。
林滢瞧着他背影,又觉得自己可能过于阴谋论了。
也许,当初相救的岁月里,陈雀已经对陈济产生了一些非分之想呢?一个女子爱上一个男子不算非分之想,可若这个男子居然是自己亲哥哥,那就是一种非分之想了。
若这些话语传出一星半点,陈济固然会被攻击,可是承受灭顶之灾的却是陈雀。因为陈家显然更喜欢这个儿子,也更倚重陈济。哪怕如今陈济双眼已残,也仍然是陈氏的主心骨。
所以如果有人要为这场丑闻牺牲,牺牲的人一定是陈雀。
林滢这样想着时,耳边却响起了陈济声音:“不过你放心,无论谁杀了小雀,我自然都会让他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