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只要做好军事上的海防,给予跨国贸易程序上的便利,本就没什么不对,大不了头两次给点减免,以后则收一笔进港费用。 果然,刘公公听了荷兰人的要求后,并没有表现出“此事完全不可能”的意思,而是与马祥麟耳语几句。 马祥麟点点头,起身离开官驿。 荷兰人觉得多半有戏,神态松弛了些。他们的注意力,很快就被那件巴洛克风格的连衣裙吸引。 郑海珠不失时机地吩咐范破虏,去把男式领子也拿出来。 “先生们,实话讲,你们身上这些衣服的绣工,实在太滑稽了,料子也硬得像驴皮,是否浡尼、满剌甲和旧港那边纺的土布?比我们大明的广布都差一大截,更别说和这松江细棉布比了。” 古力特饶有兴致地披上层层叠叠的大领子,戏精附体地绕场一周,满脸写着“哥帅不”。 心里也不得不承认,东方帝国的子民确实得上帝卷顾,物产丰富,又手巧。 郑海珠顺势拿起丝棉混纺的面巾,递给古力特,笑吟吟道:“所有与皮肤接触的纺织品,都要让人感到愉悦。先生用这有绒圈的部分擦擦汗,特别舒服。而它的颜色搭配,又很像你们那种用油粉绘制的画,对吗?” “女士,这衬衣领和裙子,还有这些帕子,多少钱?哦上帝,我们真怕自己所带的银子不够。” 古力特又开始展示浮夸而无用的演技。 郑海珠取下连衣裙,交到古力特手里,语气恢复了冷澹的干脆:“先生,丝绸与棉混织的面巾,是朝廷定了价的,三两银子一块,一文不能让。但连衣裙和衬衣领子,我们可以送给你。你不可能在其他地方定制到更好的了,所以如果需要大量购买,请找我们。另外,我想与你,交换一件东西。” 片刻后,范破虏依着郑海珠的吩咐,从她们房中取来一把折扇。 郑海珠“啪”地打开,展示给荷兰人看。 只见绢质扇面雪白细腻,扇骨顶端也一改中国扇子的清简,而是装饰有镂空花纹、如蕾丝风格的卷边。 最令荷兰人看入迷的是,扇面上,错落地绣有七八位东方丽人。 在海上做了快十年贸易的古力特,能认出,丽人中有的穿东瀛日本的十二单,有的穿满剌加的纱丽,有的则穿着大明的裙衫、围着那种仿佛一块彩云的披肩。 这些东方丽人,被绣出那种特有的鸟鸟婷婷的风姿,倒在其次,真正令古力特这个男人感到新奇的,是她们秀丽的五官间,竟弥漫着一种自由焕然的神态,与庄重神圣、妩媚风流、乖巧纯洁、英勐有力等都无关,却仿佛在凝视她们的观者面前,施施然地卸下锁链,腾空而起。 古力特估摸着,得有近百种颜色的丝线,才能绣出这样一块美轮美奂的扇面。 但在澳门码头见识过粤绣的古力特,又敏锐地看出,这件绣品风格极为不同,没有满地繁花的热烈,而是在丽人与丽人之间,留出不少空白,用黑色丝线绣了寥寥几个东方文字。 “我的上帝呀,这件艺术品太美了!女士,你要拿它与我换什么?不会是我的性命吧?” 古力特瞪眼看了好一会儿,才拿腔拿调地问郑海珠。 郑海珠指指古力特腰间:“我要换你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