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皮,目光中的一丝赞赏,忽闪而过。
郑海珠这几年阅人不少,此般迈进不惑之年的男子,眼中偶尔还流露少年郎熠熠光芒的,凤毛麟角。
汪文言的反应,她不奇怪,谁让她具有后世来人的信息差优势呢。
史载这个汪文言,数年后被魏忠贤下令投入诏狱,在阉党各种拷打折磨下,依然不肯诬陷杨涟。
精明钻营者,内心深处未必就淡漠了一个“义”字。
郑海珠说完,拿过酒壶,给自己面前的瓷盅里也斟满,举杯向着汪文言:“先生是狱吏出身,我是商妇出身,我们若非靠着摸爬滚打挣来口碑,根本入不了那些进士出身的臣工的眼。无妨,我们和他们,彼此需要,就以义、利二字联袂吧,对得起国运民生,便好。”
汪文言和她碰了碰酒杯,一饮而尽,复又开口道:“说是联袂,咱们这样身份的,到底应该勤快些,灵光些,给他们将修桥铺路的活儿干了。郑夫人,方才杨老爷说干脆这几日就寻个由头把鸿胪寺的李可灼弹劾到革职在家,没有机会再进宫面圣,你觉得如何?”
郑海珠道:“我觉得这是下策里的下策,打草惊蛇了。杨、左两位老爷,也不该凭着言官身份,去拉上帝师孙承宗,跑到万岁爷跟前,学当初海瑞对嘉靖爷那样,上什么酒色财气疏之类,劝谏万岁爷清心寡欲。万岁爷做了半辈子窝囊太子,如今总算翻身了,天子也是人,一出牢笼,尽兴放纵一番,谁都甭想靠啰嗦几句道理,去拦住他。”
汪文言心道,你这妇人,忤逆之语,还真是敢说。
他撇撇嘴:“就看着万岁爷日日临幸宫人?”
“对啊,”郑海珠道,“身子不坏,风波不起,怎么映证咱们的猜测?”
汪文言压低了声音:“所以,夫人不是急着要救驾,而是要让王公公和杨涟,相信你的谋判?”
郑海珠迎着他的注视:“汪先生,你难道不是像我这样想吗?”
“呵呵,”汪文言放下酒杯,“我和左公,劝住了杨公。但我们也不能作壁上观,暗地里做些什么准备呢?”
郑海珠想了想,换成恭敬商量的口吻:“第一,盯着李可灼,看他与谁私下往来;第二,御药房出来的药渣,找人留证,偌大内廷,王公公也有不少做小火者的干儿子们吧;第三嘛……”
汪文言听完那第三桩事,摇头完了又点头,笑道:“夫人议事,真是百无禁忌啊。”
郑海珠面无半分狎昵之色,只顿了顿,忽地从袖中掏出一个纸包,摆到桌上,小心地打开。
“汪先生见多识广,可否帮我看看,这些药渣里,有没有罂粟壳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