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食?”
这两个字,让孟阿满不由把眉头皱起。
这些传道人他见的多。
像是这种,布施小恩小惠,引人注意,不求当场就发展出什么信徒,至少对自家教派有所了解。
愿意了解才是一切的开端。
但......
那些教派,布施的无非就是薯块,再多一些粗布、麻布。
了不得的就煮一锅不算稠的米粥、再搭配些盐味充足的小菜,多以腌制的薯块为主——这就已经很豪横了。
布施传道发肉的,是他头一回听说。
“怎么了,这有什么疑点?”陈景跟着皱眉,但无论怎么想,这件事除了“天母”这个疑点之外,也没什么值得在意的。
这不就跟“过来听讲座发鸡蛋”一个性质的事吗?
自己以前还去领过几回鸡蛋。
孟阿满和茶铺老板打过招呼,一边在前领路,一边回答:“嗯,肉是一种很宝贵的资源。”
陈景一怔。
这让他有些没想到。
从那几个人在狩猎啮鼠后,还要将它们尸体留下的行迹中,不难推断出这个事实。
可......
从一位少城主嘴里、从一位修士嘴里,说出“肉很宝贵”这种话,就很不同寻常。
“宝贵”这个词,可不仅仅有“难获取”的意思。
孟阿满解释着:“没有畜牧业,肉食的获取途径只有野外,最常见的就是啮鼠。”
“你刚才也见过,是不算很厉害,可对多数拾荒者们而言,是一不留神就会致命的生物。”
“这城里大多数人,只有在每年我们开仓放粮的时候,才能吃上一口肉。”
陈景没忍住:“为什么不发展畜牧业?”
孟阿满沉默好一会。
等走过半条街,才语气沉重地开口:“我们曾经有过机会,但现在没有了。”
曾经有过?
孟阿满叹气:“在繁荣纪时,畜牧虽有修士辅助,但各项细节都是由凡人来做。”
“修士只是负责施展术式,催促牲畜成长。”
“那是我们的第一个机会,如果残存的修士能和那些幸存的凡人们合作,应该能遏制一些家畜的污染,从而留下些什么。”
“但那会,所有修士都意在第一线抵抗污染。”
他停顿下,眺望向远方:“污染没法阻挡,世界崩毁。”
“那时候我们也还有机会。”
“假如幸存的修士们,愿意抓住一些污染不是那么严重的生物,用自己所剩的神通法力,在日复一日的驯化中,也能留下些什么。”
“可惜......”
“那时候分歧很大。”
“一部分修士离开运城,去往远方寻找救世之法。”
“有人深入荒土,一去不归。”
“还有一部分,包括我的先祖,他们在剩下的时间里,把运城建成桃花源。”
“可......”
“修士们又哪知道这些。”
“以为稳固城墙,修筑苗圃就行了。”
“他们没有意识到最基础的民生。”
“知道这个问题的凡人们说不出话,而高高在上的修士们又意识不到这个问题。”
“等到我们幡然醒悟,意识到这些最基础的民生时......”
“迟了,已经迟了。”
“什么都没做到。”
“污染没有根除、桃花源也没建成,百姓的生活变得更糟。”
他又停顿下。
声音变得更加悲愤:“我们这些人没法修成更高境界,仅仅凭借内景二层、内景三层的修为,根本无法遏制污染。”
“我祖父、父亲都曾试过圈养啮鼠。”
“但除了引发动乱,差点害得运城沦陷,一无所获。”
陈景沉默,踩着孟阿满留下的一道道沉重脚印。
心中自嘲。
自己刚才那个问题,颇有惠帝“何不食肉糜”的风味。
“那他们的肉......”他深吸口气,岔开话题,这种份量的内容,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孟阿满摇头:“肉应当是没问题的。”
“城中有律法,似他们这种传道的,要提前申报时间、地点、行为内容。”
“若要布施,还得提前提供一份布施物品,交由我们检查。”
“昨晚我不在城中,也有父亲夺断,不可能出现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他们说话间,就走到“商街”。
这是运城里,划分出来,外来商队、拾荒客们交易的区域。
从很久以前开始,孟家就在一直极力维护着这座破败城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