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祭免姐姐来了,宁儿,还不快进来,又要惹阿母不高兴了。”向小夫人知道向夫人一向心眼不大,更见不得自己被向大夫亲宠过度,赶紧退后两步,与向大夫保持一定距离,整了整衣衫,待向夫人一进来,立即低眉顺眼地行礼。
向宁还不到2岁,手里捏他最爱吃的糕点,此时经向夫人一喝斥,吓得手一紧,糕点也就被捏碎,没了原来的样子;再被亲生母亲向小夫人一叫,赶紧往屋里跑,却又因为太过紧张,小短腿被门槛给绊了一下,人直接就摔趴在了地上,手中残存的那一点点糕点,也被摔得脱手,碎成一地渣,变成了两手空空。
向小夫人赶紧上前,把他从地上抱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糕点残渣,上上下下地把小身板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问题,才算是放下心来,一边安抚,一边说道:“衰仔,你亦太唔小心了!唔知急得乜鬼啊!你阿哥自有嘢食,唔塞你落来俾佢!”
在里面伺候着的仆人赶紧上来把洒了一地的糕点碎渣清理了出去,趁着还没有造成更大面积的污染。
“系喔!重儿自幼好学,文采出众,世人皆号‘文子’,堪当大任,自然衣食无忧,不似吾哋郑儿、宜儿,一心巴结,还都唔知顶可以适佢欢欣中意咧!”
向夫人把向宜一手牵进来,推在前面,这个六岁的儿子,加上床边那个二十岁的向郑,不知道为什么,不管她多么努力地暗示俩孩子不要与向重太过亲近,他们都从小到大,被向重深深吸引,明里暗里地和她玩“躲猫猫”式的,与向重玩到一起,毫无芥蒂。
孩子的世界,哪有那么多阴暗呢?
“祭免姐姐说笑哉!重儿重文,还多亏姐姐教诲,众兄弟合契,系向家祖上蒙荫,几多福气,宾有轻疏远近、聪慧愚钝之分哦!”
向小夫人很不想加入到这场“明枪暗箭”的谈话当中,却又不得不对孩子们,尽量地加以保护,以免破坏了兄弟之间的和气。
两轮对话之后,向夫人讨了个没趣,偷偷看了一眼向大夫的脸色,看起来比平常要严肃很多,怕向大夫怪责自己,面对向重病重,不先去进行安抚,反而在这里阴阳怪气地为自己的儿子们讨要地位,于是,调整了一下情绪,先是假装咳了一下,清清嗓子,然后做出一副很认真的样子,对向小夫人说:
“妹妹大度,不责怪阿姐来晚,宜儿捣乱,若你哋吾嫌弃吾家家传巫术不利,可否俾吾一试,为重儿作法驱病,吾亦希望可以帮到佢哋,早日康复,或者可以赶得上行年末冠礼。”
祭免的爷爷祭仲,曾是郑国权臣,在并不出色的出仕起点上,勤勤恳恳,到最后成了决定国君任免的权臣,这被后人毁誉参半的人生,也一直默默影响着祭家的后人。等到祭免嫁给向戌的时候,还有人劝,此妻家世有污点,不可纳为正妻,但向大夫还是被她的出众才能所征服,在当时,能拥有擅长占卜、预测吉凶的本领,为他在仕途的很多决策点时,都能提供较为关键的指点。
明明是其所最为擅长的事,却被她谦称为“不利”,向夫人这番欲擒故纵,是明明白白地把向小夫人摆到了不得不答应的位置上。
结果自然如其所料,向小夫人虽然心中存疑,还是不得不装作万分感激地样子,冲着向夫人行礼答谢:“姐姐肯出手,自然是更好不过!妹妹替重儿谢过阿母相助之恩!”
“嗯!阿免很犀利的,重儿就交俾你啦!吾哋都出去。”
向大夫很满意自己这两个女人,终于在儿子病重这件事上,意见“一致”了,欣然指挥大家,全都离开屋子,只留下了向夫人一人。
说来,这向夫人还真是有准备而来的,说是来抓两个小的,自己的怀中,却已经揣好了做仪式的各种道具,待大家都退出门外,把门关好,她就像是一个魔术师那样,从怀中,一样样掏了出来:
小葫芦药瓶、香料包、一个骷髅头面具、一个插着半圈羽毛的头饰、一串风铃、几张写满了符咒的黄色纸片、一方薄如蝉翼的丝帕,还有一截骨笛。
祷告的作法仪式开始了:只见向夫人把骷髅头面具给自己绑好,又戴上那个半圈羽毛头饰,把风铃拴在了头饰的最高处,摇头晃脑的,就可以把风铃摇响,口中念念有词,一边半念半唱着,一边把香料包倒进屋内的香炉里,屋内立即迷漫起了一股奇异的香味,微微发甜。接着,她又把那些符咒纸片点燃,所起来的黑色烟雾与香料的白色烟雾混在一起,像黑白绞动着的两条黑龙,正在较力打斗。接下来,她又把那一方丝帕盖在了向重的面上,那额头上不断沁出的汗液立即浸透了那一片的丝帕,让它牢牢地沾在了脸上,那立体感很强的凹凸有型的面宠轮廓一下子就被印了出来,而口鼻处却因为这层丝帕的覆盖,导致原本就不够舒畅的呼吸变得更加急促了,原本紧闭的口,为了增加呼吸量,也不得不一起张开。
就在丝帕之下,这张病中的口也张开,努力喘息的时候,向夫人一边接着晃着头上的风铃,一边把骨笛吹响,发出一种很是诡异的曲调,就象是在盛满灵魂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