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老师很干脆地走了。
头也不回的那种。
原本该礼节性地送上一送的刘三爷却罕见地失态了,他呆呆地看着严老师离去的背影,连一路顺风都没顾上说一声。
也别怪他失礼。
要怪只能怪严老师临走前送给他的这份富贵给他带来的冲击实在是太大。
短期内不必为资金而发愁是啥概念?
尽管那还是国内经济还极为不发达,钱还非常值钱的八十年代末,可是在翡翠珠宝这一行,在那个年代就已经是一个巨大的吞金兽。
就以刘三爷为例。
一年多前,他从缅甸回国,只不过带了价值五六万的中低端翡翠原石回来。
一年后,严老师来之前,他通过赌石生意多少赚了一点,但家底也就十几二十万的样子。
严老师来之后,他的生意算是有了大的飞跃,家底大概有了一百多万,店里的赌石也从最开始的中低端跃迁到了中等品质偏上。
可这点家底对于一个想做大的翡翠生意人却是远远不够的,至于为啥,当然是因为干这一行实在是需要大量的资金来囤货。
本钱越丰厚,批量囤货的成本就越低。
本钱越丰厚,愿意给你供货的缅商就越多。
囤的货越多,找你来买货的客户就越多……
毫不夸张地说,在那个竞争还不算太激烈,供货商和客户都会主动找上门来的年代,本钱就是你能否做大做强的关键。
多少叫丰厚?
在那时的刘三爷看来,手中至少得有个三五百万的周转资金。
那样的话,他就不必为囤了一块价值三十万的料子卖不出去而发愁了。
那样的话,一旦有缅商送货过来,他就能有足够的资金批量吃下一片品质较高的货,好让自己的原石店进入一个更高层次的良性循环。
可正当他为资金而发愁时,严老师却告诉他,他手里那块卖不出去的料子却能给他筹集足够的资金,这给他的冲击怎能不够大?
一切就价值三五百万啊,比他半辈子所赚的钱还要多得多,他哪里还顾得上送严老师的礼节?
直到严老师从他的视线中完全消失,他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追了出去,却发现已经迟了,前来接科考团的大巴已经消失在了滚滚红尘中。
严老师就这样走了。
留给了他一块充满了悬念的石头。
咋办?
还能咋办?
急缺资金的刘三爷自然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把那块原本卖不出去的石头给切了。
而这……正是他在腾冲翡翠界有了一席之地的真正开始。
“你的意思是说……那年你切爆了的那块冰飘花料子是严老师让你切的?”
当故事讲到这时,一直在耐心听故事的胡四爷终于憋不住了,惊讶地问了出来,打断了刘三爷的述说。
也别怪他如此激动。
要知道,那可是一块重达三百多公斤的莫西沙冰飘花大料子,尽管那个年代的翡翠远没有现在值钱,可是一条上等品质的冰飘花手镯至少也还是得两三万。
这也就意味着,当时那块轰动了整个腾冲翡翠界的冰飘花大料子至少得值个七八百万。
事实上,那块料子最终被一位港商以九百万的高价给买走。
最为关键的是,那块料子胡四爷当年也看过,也为它动过心,只是因为担心风险太大而没有下手。
事后他悔死了。
在过去的四十年里,他一直在后悔,时常忍不住想:
假如当年是我切了那块料子,那现如今腾冲翡翠界一言九鼎的大佬轮得到他刘老三来当吗?我用得着四十年下来都得看他刘老三眼色行事吗?
也别怪他暗暗后悔,要知道,在那个年代的钱是很值钱的,若是按照购买力来算,那时的九百万相当于现在的一个多亿近两亿。
钱还是次要的。
重要的是这笔钱给了刘老三一个腾飞的机会。
毫不夸张地说,在刘老三切爆这块料子之前,他在腾冲玉石街只能算是很不起眼的存在,像他这种规模的小老板,在玉石街上一抓就是一大把。
甚至于说,在那个时候,胡四爷的实力都比他要强上不少。
而在切爆那块料子,刘老三手中突然有了一大笔钱之后就大不一样了。
打个比方说,一个老缅矿主带了一批价值五百万的料子过来,假如分开卖的话,卖个六百万也有可能,只是比较费时间,并且还有可能剩下一些卖不出去。
从效率的角度来说,有实力的老缅肯定是不想分开卖的,而是希望能找一个有实力的下家打包收下。
在这种情况下,谁手中有钱谁就成为上家眼中的香饽饽。
不仅如此,谁要是打包拿下了,他还会成为同行眼中的香饽饽,分开转手一卖,稳稳地赚上一笔不说,还能让那些渴望从他手中分一杯羹的同行都在他面前低头哈腰。
当年的刘老三就是从那开始,一步一步变成今天的刘三爷的。
而这样一个腾飞的契机就曾经摆在胡四爷面前,只可惜他并没有抓住,这让他怎能不把肠子都给悔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