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氏迁入关中时,还是‘楚汉争霸’时期,太祖高皇帝刘邦的长陵还没开始动工,无盐氏迁入关中后,便在长安扎下了脚跟。 不同于‘八田’以粮食生意为主,长安无盐氏,历来只做子钱生意。 子钱,顾名思义,就是‘能下崽儿’的钱。 用后世的话来说,其实就是高利贷。 只是今天,子钱商人无盐氏,却也同样出现在了长陵邑的田府,似乎也想在这次盛宴中,分得一杯羹······ 其余几家,情况也都大差不离。 ——韦家粟氏,过去主要以柳木编织业立身,很少染指其他行当; 安陵杜氏,作为孝惠皇帝刘盈年间,被强制迁入关中的‘后起之秀’,业务范围则相对比较广泛。 毕竟安陵杜氏迁入关中时,关中商界基本已经分好了蛋糕,各行各业都被早一步迁入关中的地方豪强,如‘八田’、长安无盐氏、韦家粟氏等瓜分; 安陵杜氏想跻身其中,就只能广撒网、多捞鱼,什么都做,又哪个都不做大。 但过去几年,安陵杜氏的重心,却也越来越偏向粮食生意······ “都来了啊······” “嘿······” 客堂外,田蚡稍瞥了一眼屋内,心下便已是了然。 轻咳了一声,将屋内众人的交谈声打断,田蚡便直起腰杆,带着虚伪的假笑,走入了自家的客堂。 “诸位一同登门,实在是让寒舍蓬荜生辉啊~” 呵笑着对屋内众人环一拱手,又自顾自在上首主位落座,田蚡便端起茶碗,轻轻抿下一口。 随后,又佯做疑惑的望向屋内众人,似乎是在问:诸位此来,有何贵干? 见田蚡装傻,众人只各自在心中冷哼一声,面上却是赶忙堆起了虚伪,甚至有些谄媚的笑容。 最终,还是有先前,指责安陵杜氏的年轻人‘太年轻’了的中年人,也就是韦家粟氏的当代家主,呵笑着对田蚡一拱手。 “田少君少年英雄,借着一场吴楚之乱,就和无盐氏一起,以一千金的本金赚到了十倍的利润,实在是让我们敬佩至极。” “早就想要登门拜访,无奈田少君贵人多忙,直到今天,才有幸面会······” 滴水不漏的场面话,只惹得田蚡呵笑着摇摇头,又对那粟氏的中年人稍一拱手。 “粟公,实在是太客气了······” 客套一声,便见田蚡又稍侧过头,在室内众人身上环顾一周。 又同身旁的无盐氏相视一笑,才又低下头去,小心吹着茶面上浮起的茶叶,一边也不忘故作随意的说道:“至于之前,给出征的勋贵放贷的事嘛······” “我记得当时,我曾经建议各位,也都和我长陵田氏、长安无盐氏一样,给出征的勋贵放贷吧?” “——如果当时,各位都听取了我的建议,如今,应该也都和我一桩,赚到了十倍的利润了?” 如是说着,又轻轻嘬一口茶,田蚡才将意味深长的目光,撒向了屋内众人。 听闻田蚡此言,众人却是面色齐齐一僵,望向田蚡、无盐氏的目光中,更是隐约带上了些许嫉妒。 短暂的宁静之后,又是那韦家粟氏的中年男子呵笑着抬起头,对田蚡解释道:“当时,刘濞、刘戊的叛军声势浩大,叛乱能否平定,都还是不能确定的事。” “我们担心,如果给出征的功侯、勋贵借贷,万一叛乱没能平定,那我们借出去的钱,恐怕就······” “呵;” “——所以我才会说,田少君,是有大魄力的少年英雄!” “不像我们这些人,年纪大了,胆子也就小了,根本不敢冒这么大的险······” 粟氏一语,自惹得众人争相点下头,又各自附和两句。 但在上首主位,田蚡却是怪笑着摇了摇头,旋即挑起眉角,望向那粟氏的中年男子。 “粟公,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呢?” “诸位,又怎么会看不透这其中的个中利、害呢?” 满是诧异的发出两问,便见田蚡面色古怪的侧过头,次序望向屋内的众人——关中最杰出、最富庶的十几家豪商。 “诸位是担心,如果叛乱不能平定,那自己借出去的钱,就会血本无归;” “那诸位怎么不想想:如果叛乱真的没能平定,让那刘濞、刘戊打进了关中······” “——诸位藏在家中,不舍得借给出征将士,作为平叛军费的钱财,难道就不会被刘濞、刘戊麾下的叛军洗劫了吗?”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的道理,各位都不懂吗?” 似是疑惑,实则隐隐带些讥讽的询问,只让屋内众人面色齐齐一僵; 尤其是韦家粟氏的中年人,被田蚡这么一个后辈如此教训,明显也是有些面子上挂不住了。 但再怎么说,毕竟也都是走南闯北,行走天下,见惯了大场面,也见遍了人情冷暖的精英; 只短暂的失神之后,粟氏便迅速调整好了面容,重新带着一抹谦逊的笑意,对田蚡缓缓一点头。 “田少君说的是。” “在这件事上,我们实在是太过于狭隘,也有些,太过于谨慎了。” “以至于,连如此浅显的道理,居然都没能注意到······” 面不改色的又捧了田蚡一手,便见粟氏悄然将话头一转,也终于代表屋内的每一个人,道明了自己的来意。 “我们这些老家伙,都已经是土埋半截脖子的年纪了。” “往后的关中,便是田少君这样的少年英雄,肆意驰骋的广阔天地······” “只是眼下,又有了一个大发横财的好机会;” “——有了上次的教训,我们这些老家伙,也不敢再擅作主张了。” “这才特意登门,想要请田少君,指点迷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