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性,是最经不起考验的东西吗?” “父皇为什么要拿自己的性命,来考验大哥和栗姬?” “——就算考验得出的结果,没能让父皇满意,父皇也不该因为这荒唐的考验,而否定大哥吧?” “再怎么说,大哥,也是从小就被父皇,按照储君的标准培养,已经培养了十几、近二十年的长子。” “我们兄弟十人当中,也只有大哥,才能肩负起储君太子的重任?” 这一番询问,刘胜的语调中,已经带上了些许不忿。 似是为大哥刘荣,失去储君太子之位而不忿; 也似是为天子启,居然用这样的方式考验儿子,而感到不忿。 但天子启接下来的答复,以及做出的反应,却又一次出乎了刘胜的预料。 “朕,当然知道······” 听闻耳边,传来刘胜这番隐隐带有不忿的询问,甚至是质问,天子启的眉宇间,也终是涌现出些许凝重。 而后,天子启便也从躺椅上坐起身,目光涣散的看向眼前,又莫名发出一声短叹。 “朕当然知道,人心、人性,是这天底下,最经不起考验的东西。” “朕也知道,这样的考验,并不应该用来判断一个人。” “——但朕,还是这么做了;” “——而且朕,也确实是因为昨天,发生在上林苑的事,才下定决心,将荣封为藩王。” “——朕,确实是因为昨日,那荒唐的考验,而断定了荣,做不了我汉家的储君太子。” 说到最后,天子启本还平澹的语调,已是逐渐凝重了起来。 撒向身前的涣散目光,也随着天子启缓缓转过的头颅,而悄然落在了刘胜的脸上。 “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因为经不起考验的,是人性;” “作为人,这针对人性的考验,荣当然经不起,也确实应当经不起;” “但作为我汉家、作为朕亲自为我汉家培养的储君太子,这荒唐的考验,荣,必须经得起!” 说到最后,天子启低沉、凝重的语调,已是带上了一股不知来由的狠厉! 便以这狠厉的目光,盯了刘胜足足有十息,天子启才深吸一口气。 将目光从刘胜身上收回,思绪万千的瘫回躺椅上,头却并没有再靠上椅背; 只用食指指腹轻刮着鼻尖,又将同一只手肘,撑在了躺椅的扶手之上。 “因为储君太子,将来会成为皇帝、天子。” “做了皇帝、做了天子,荣,就不再是人,也不能再是人了······” “——到了那时,荣,会变成神;” “也必须成为神。” “而神,是不能有人性的······” “人性经受不起的考验,神,必须经受得起······” “只有经受住这样的考验,人,也才能变成神·········” 天子启愈发飘忽的语调,以及莫名有些神神叨叨的话语,只惹得刘胜一阵皱眉; 大致明白天子启话中的含义,便再次昂起头。 “我不相信大哥,会经不起父皇的考验。” “没经受住父皇的考验的,不会是大哥;” “——只会是栗姬。” “父皇说,大哥将来会成为‘神’,所以必须经受住这样的考验。” “但栗姬,并不需要成为神;” “栗姬,也并不需要经受住这荒唐的考验,以证明自己‘没有人性’?” 却见天子启闻言,只似笑非笑的侧过头; 见刘胜面上,仍是那一抹阴郁、不忿,甚至不乏些许‘兴师问罪’之意的神容,天子启默然,又终是摇头一笑。 “你这傻小子······” 含笑一声呢喃,天子启便摇头苦笑着,从躺椅上站起身; 走上前,来到瞭远台外侧的护栏前,抬起手,朝数里外的长乐宫遥一虚指。 “那里,是长乐宫。” “长乐宫里,住着朕的母亲。” “——也住着我汉家,除朕之外的第二个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