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戚多无礼、骄纵,这是确切存在的真实状况;” “韩将军对外戚,抱有这样的看法,也算是正常。” “甚至连成见都算不上,而是非常准确的评价!” “要怪,也只能怪我们这些外戚,曾经做了太多的错事,败坏了自己的名声。” “自己做了错事,惹来他人的指责,就应该坦然接受;” “而不是一边享受着外戚的身份,一边,还不愿接受旁人的指责?” 满是释然,甚至隐隐带些羞愧的一番话,只惹得韩安国感怀之余,愈发感到自责了起来。 就连田蚡那丑陋的面容,也在韩安国眼中,愈发顺眼了起来。 面带唏嘘的昂起头,盯着田蚡那明明丑陋,却时刻挂着谦逊笑容的面庞,看了足足好一会儿; 再发出一声长叹,韩安国才面带郑重的直起身,对田蚡再一拱手。 “今日一会,实在是一见如故,相见恨晚!” “田公的坦荡,以及宽阔的胸襟,更是让我相形见绌。” “——我为过去,对外戚抱有的狭隘看法,向田公道歉!” “希望田公能原谅我,并依旧愿意和我,成为亲密无间的朋友·······” 见韩安国郑重其事的对自己道歉,田蚡便也赶忙坐直了身,笑容依旧的对韩安国拱手一回礼。 “将军言重,言重······” 友好和谐的一番互动,自是让客堂内的氛围,愈发朝着田蚡希望的方向靠近。 呵笑着各自坐回座位,又举杯对饮一爵,便见韩安国伸出手,正擦着胡须上的酒渍,又似是想起什么事般,突然停止了动作。 “韩将军,是想起什么要紧事了吗?” 田蚡适时发问,将韩安国的心绪重新拉回眼前,却只轻笑着摇了摇头。 待田蚡投去困惑的目光,韩安国才将酒盏放回桉几上,又呵笑着抬起头。 “刚才,似乎是听田公说:一者?” “——既然刚才,田公说的那番话是‘一者’,那除了这‘一者’,应该还有其他的原因?” 满是随和的询问声,只引得田蚡微一怔,又迅速笑着低下头,将手心在脑门上轻轻一拍。 “看我这脑子······” “喝了两杯酒,就连话都忘了说了;” “将军莫怪,莫怪······” 如是说者,田蚡不忘再拿起酒盏,摆出一副‘我自罚一杯’的架势; 在韩安国善意的目光注视下,将那盏酒一饮而尽,田蚡才又微笑着抬起头。 “就如我刚才所说:一者,我对将军的敬佩,没有掺杂任何的虚假。” “无论将军现在,是怎样的身份,都不会影响我对将军的敬佩。” “至于这二者嘛······” 话说一半,田蚡将话头稍一止,再对韩安国意味深长的一笑。 “将军,难道没有收到消息吗?” “——最近这些时日,梁王已经接连好几次上奏陛下,请求陛下任命将军,做梁国的内史了。” “当然,我对将军的敬重,以及今天所做的一切,都和将军即将出任梁国内史,没有丝毫的关系;” “但将军说自己是‘白身’,却实在是让我感到有些······” “呃,有些摸不着头脑?” 听闻此言,便见韩安国嘿然一笑,对田蚡的好感,只立刻又往上窜了一截。 暗自点点头,韩安国面上的和善笑意,却也终究被一阵苦涩所取代。 “我当然收到消息了。” “我自己的事,我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只是恰恰因为我知道了这件事,才让我对自己现在的处境,感到更加伤心啊·······” 苦涩之语,惹得田蚡面上笑意一敛,满是关切的望向韩安国,还不忘将上身,也稍向前倾了些。 便见韩安国又是一阵苦叹唏嘘,再灌下一盏酒,才借着酒劲,将自己的苦楚次序道出。 “我的祖籍,是梁国成安县,后来举家搬去了睢阳。” “早年,在邹县田老先生的门下,学习《韩非子》,和杂家的学说。” “——搬到睢阳之后,一次很偶然的机会,让我得到了梁王的接见。” “凭借些许浅薄的学识,意外得到了梁王的赏识,才得以担任梁国的中大夫······” 满是唏嘘、惆怅,又分明是追忆过去的口吻,也惹得田蚡赶忙坐直身,摆出了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 韩安国却是越说,面上苦涩之色越深。 “在梁王身边侍奉多年,我学到了许多东西;” “凭借这些东西,也曾为梁王,立下过些许微不足道的功劳。” “即便是得到梁王的宠爱,甚至好几次,在王宫中彻夜不眠的促膝长谈,也从不敢自满。” “因为我知道,梁王的知遇之恩,我这一生都无法报答······” “——到今年的春正月,刘鼻贼子,在广陵悍然起兵;” “与刘戊合兵之后,又直扑梁都睢阳。” “面对来势汹汹的叛军,梁王颇有些自乱阵脚,派去抵御叛军的将官,大都败在了刘鼻手中······” 说到这里,韩安国的面容,也不由带上了些许严峻,和哀痛。 就好像当时,梁国所面临的危机,韩安国至今都没有忘记; 那些战死沙场,为国捐躯的梁国将士,也依旧让韩安国感到揪心。 “到最后,就连棘壁,都被刘鼻的叛军攻夺;” “三十多万吴楚叛军,兵临睢阳城下!” “而梁王身边,却根本没有可堪一用的将领······” “——也是在那个时候,我决定从军领兵,报效梁王的知遇之恩。”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立下多大的功劳、获得多大的武勋;” “只是想做些力所能及的事,为梁王分忧;” “到事不可为的时候,再用这条卑贱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