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虽仍挂着一抹强自振作的笑意,但眼眶中的泪水,却早已从那张遍布泥尘的面庞上滑落。 “寡人,总算是等到你了······” “睢阳城内的将士们,总算等到援军的到来了······” “——真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候,除了自家人,还有谁能指望?!” 哽咽的话语声,终是让刘非心中恼怒散去,略有些遗憾的稍叹一口气。 再伸出手,也在刘武的肩侧轻轻拍了拍,刘非才开口安慰道:“梁王叔,受苦了·······” “如今,我已经带了援军前来,睢阳的情况,会有所好转的·······” “梁王叔,也不用再担惊受怕了·······” 明明是稀松平常的几声抚慰,却惹得梁王刘武垂泪低下头; 强自按捺片刻,终还是没能调整好情绪的刘武,终还是一头撞进刘非怀中,当着城墙之上的守军将士,以及刚进入城内的援军将士,就这么嚎啕大哭起来。 “哇~~啊~啊~~啊~~~” “周亚夫那厮!” “——实在是欺~人~太~甚~呐~~~” “非~~~~” “我的好侄儿啊~~~~~~········” 见刘武丝毫不顾旁人目光,就这么在自己怀中嚎啕大哭起来,刘非一时间,也不由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呆愣许久,终还是伸出手,在刘武的背后轻轻拍了拍。 而在城墙之上,守军将士们也似是被刘武的哭声所感染,也各自低下头,暗自抹起了泪。 ——对于这些第一次踏上战场,第一次见识到残酷战争的青年而言,睢阳保卫战,实在是来的太过艰苦······ 对于这些第一次见血、第一次上阵杀敌的新兵蛋子而言,吴王刘鼻麾下的数十万大军,也来的实在太过强大········· 只片刻之后,睢阳城东城门附近数百步的区域,便尽为一阵此起彼伏的哭声所充斥; 看着城墙之上,早已被染成‘血人’的守军将士,正低头抹着泪; 看着刘非怀中,身为堂堂刘汉宗亲、天子胞弟的梁王刘武,正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再看看城内的伤兵营,早已被成千上万的伤兵所沾满,甚至还有不少伤兵,被一具具极其简易的担架随意摆放于城墙之内; 以及城墙内,那各自盖着白布,又整齐摆放在墙根下,一眼望不到头的尸体······ “睢阳,究竟经历了一场怎样惨烈的战争啊······” 如是发出一声感叹,才刚于城外取得一场胜利,也才刚走入睢阳城内的援军将士们,便也各自抬起头,望向城墙上的守军将士。 那复杂的目光中,有同情,有怜惜; 但更多的,还是敬佩、崇敬。 ——经历过去这一个多月的厮杀,无论最终结果,睢阳城内的每一个守军将士,都足以得到天下人的尊重! 而接下来······ “叛军又回来了!” 城门内莫名哀沉的氛围,被这一声急切的嘶吼所打破; 不等刘武从哭嚎中回过身,敞开的城门,就已经被城门内的力士扭动绞盘,一点点关闭。 听到叛军去而复回的消息,梁王刘武在短暂的呆愣之后,便赶忙回过身,再次跑到城墙之上。 看见城墙外,那上万身披战甲、手持利刃的叛军甲士,以及一眼望不到头的叛军士卒,浩浩荡荡朝睢阳涌来,梁王刘武的面容之上,也不由涌上一抹苦笑。 “刚打完一场,都还没来得及喘口气;” “甚至,都没能痛痛快快哭上一场······” 自嘲一笑,便见刘武大咧咧抹去脸上泪涕,作势就要拔出腰间的长剑; 城墙上的守军将士们,也遵从过去这一个多月时间,所训练出的肌肉记忆,连泪水都顾不上擦,便各自回到了自己的防守位置。 ——短短五息; 没有任何人下达军令,也没有任何一人退缩; 瞭远台上响起一声示警,就让睢阳城内的数万守军将士,瞬间摆出了严阵以待的架势。 而在刘非看来,睢阳守军在这五息内做出的反应,却熟练地实在让人有些心疼······ “梁王叔。” 看着城墙之上,守军将士狼狈的身姿; 感受到城墙之上,守军将士低迷的军心、士气; 刘非只暗下稍一思虑,便发出这样一声轻呼,又轻轻伸出手,将梁王刘武刚拔出一截的长剑,重新推回剑鞘之中。 “让儿郎们,都下去歇一歇吧;” “王叔,也该安心睡一觉了······” 莫名令人心安的语调,只惹得刘武呆愣的侧过头; 待看见刘非面上,那令人根本生不出反抗念头的温和笑容,梁王刘武只眼眶又是一红。 只是这一次,刘武并没有让那滚烫的泪水,再次从眼眶中滑落······ “那,就让将士们下去吧。” “寡人,则留在这里。” “——寡人,要亲自盯着非带来的关中儿郎,为我睢阳的万千将士报仇雪恨!” 看着刘武满是执拗的面容,以及那双重新燃起斗志的明亮双眸,刘非纵是有心再劝,终也只得缓缓一点头。 片刻之后,墙头之上,便出现刘非那挺拔的身子,以及那面极其刺眼,又迎风飘荡的的亮红色披风。 “随我来援的儿郎,都次序登上城墙!” “不要乱!” “次序接过城墙上的防守位置! !” 一声令下,城内的援军将士便在短暂的错愕之后,有序登上了睢阳墙头。 在这些刚经历过数十日鏖战,将无数叛军砍下墙头的梁国悍卒面前,训练有素的关中军队,也并没有堕‘关中良家子’的威名。 短短几分钟之后,睢阳城东城墙的防守任务,就已经被刘非带来的三万关中将士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