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晁错的话,也还没有结束。 “眼下,匈奴恶贼,再次毁坏了先帝,与匈奴人达成的约定,挥兵南下,侵掠我汉家的边墙;” “即便是臣这把年纪,也恨不能立刻挂印而去,投身于行伍之中!” “——恨不能立刻去长城,为死去的忠臣义士、边墙百姓报仇雪恨!” “但陛下要知道:那些个宗亲诸侯,可就指望陛下能像刚才所说的那样,含怒而发······” “就指望着陛下,发动整个朝堂的力量,去和匈奴恶贼,进行一场旷日持久的大战。” “因为只有这样,朝堂,才会脱不开匈奴恶贼的纠缠,将先太宗皇帝多年积攒下来的力量耗尽;” “最终,由他们其中的一人,坐收渔翁之利啊·········” 以一种痛心疾首的语调,道出这令天子启,都不免有些咬牙切齿的景象,晁错终又低下头,对天子启沉沉一拜。 此时的天子启却依旧站在原地,站在那台被自己斩断的宫灯边,手上仍握着赤霄天子剑,眉宇间,却已是写满了屈辱······ “老师的意思,是不让我见将军们?” “难道,就要让朕忍下这样的屈辱,眼睁睁看着匈奴强盗,在我汉家的边境肆意妄为?” “然后带着从我汉家百姓手中、抢夺的财物、粮米,甚至掳走百姓,然后扬长而去吗?!” 见天子启的面容之上,再次生出怒火迸发的征兆,晁错却只悠然叹口气,缓缓走上前去; 在这一刻,早已和几年前天差地别的内史晁错,也终于流露出了一丝‘天子师’所应有的风范。 “陛下······” “我汉家和匈奴人的仇怨,可谓是由来已久······” “最初,是韩王信;” “受到太祖高皇帝异姓而王的厚恩,却在自己的都城马邑,投降了匈奴人。” “——太祖高皇帝闻之大怒,而后便御驾亲征!” “最终,却落得个身陷白登之围,险些断送社稷的下场······” 一边说着,晁错一边走上前,面上愁苦之色,也是随着迈出的愈发,而愈发哀沉。 “那一战,让太祖高皇帝意识到:如果无法安定内部,就绝对不能和匈奴开战。” “所以,太祖高皇帝在登上皇位之后,一直到驾崩,都始终奔走于平定异姓诸侯的路上······” “——穷尽毕生心血,异姓诸侯的隐患,终是被太祖高皇帝亲自铲除;” “但作为取代异姓诸侯,帮助朝堂治理地方的宗亲藩王,却又逐渐成为了新的祸患······” 随着晁错愈发哀沉,也愈发凝重的语调声,天子启的面上神容,也终是怒色尽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挥之不去的愤恨,和从未曾消失在心中的屈辱······ “太祖高皇帝驾崩之后,吕太后掌权;” “再后来,吕太后遍封诸吕子侄为王、侯,最终引发了诛吕之乱,迫使诸侯、大臣内外联合,才勉强让我汉家社稷,没有亡于吕氏之手。” “但也正是在诸吕之乱之后,先太宗孝文皇帝入继大统,让关东的宗亲诸侯们,从此再也没有了对至尊神圣的敬畏;” “——在当时,宗亲诸侯们之所以愿意出兵,表面上是为了诛除吕氏逆贼,实则,是他们自己,也想坐上那至高无上的位置啊······” 说到最后,晁错也终是站在了天子启身旁,低下头,看着那已经被烛蜡‘封刃’的赤霄天子剑,不由又发出一声哀叹。 “先帝之时,匈奴犯边;” “——当时的太宗孝文皇帝,也和如今的陛下一样!” “也带着满腔的怒火,发动了自己能发动的所有力量,到了太原。” “但还没等太宗孝文皇帝,见到匈奴恶贼的面,关东便传来了济北王刘兴居反叛的消息,让太宗皇帝不得不回过身,去关东平定叛乱······” “那一次,朝堂花费了无数的钱粮、武器,更是花费了无数的心血,最终,却因为济北王的反叛,而尽皆付诸东流啊······” 听到这里,天子启才终是苦叹着摇了摇头,低头看着剑刃上凝固的点滴烛蜡,又随即惨然一笑。 “朕记得;” “朕当然记得······” “——从那以后,父皇,就再也没有提到过匈奴人,更再也没有穿过那件甲、胃。” “贾谊的《治安策》,也就是在济北王刘兴居的叛乱之后,被搬上朝堂的······” 听闻天子启此言,晁错的面容之上,也终是缓缓涌上一抹欣慰的笑容。 低下头,稍一弯腰,用手中的剑柄,将天子启手中的赤霄剑装回剑鞘之中。 待天子启注意到自己的举动,晁错却只直起身,悠然发出一声长叹。 “《削藩策》,还没有推行;” “宗亲诸侯的隐患,也还并没有铲除。” “如果不想派出去的大军、拨出去的粮草,因为某个宗亲诸侯反叛的缘故,而尽付诸东流,陛下,就必须忍。” “——如今,还不是陛下拔剑的时候啊······” “就算是拔剑,也绝不该将拔出的剑,指向北方·········” 随着晁错平缓的语调传入耳中,天子启也终是深吸一口气,又满是哀苦的将其吐出; 抬起手中,那已经被收入剑鞘的赤霄天子剑,刘启也终是摇头叹息着,将剑一把甩给了一旁的宫人。 将双手背负于身后,缓缓走到御榻前,又满带着苦笑坐下身来,天子启,终于给出了自己的回应。 “去;” “叫将军们回去吧······” “——匈奴犯边,已经是三天前的事了;” “朕即便是发兵,也得再过七天才能出发、再过半个多月,才能支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