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谓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说的,就是孝文薄太后那样的人。” “就像老子在《道德经》中所说的那般:正因为不与人争,所以遍天下,没有人能与他争。” “如今,孝文薄太后已经驾崩;” “如果太后想要在将来,成为孝文薄太后那样的人,就应该多读读老子的学说,明白‘上善若水’的真正含义······” 长乐宫,长信殿。 看着眼前的老者,以一种莫名令人心神安宁的语调道出这番话,窦太后昏暗的目光中,也不由涌上些许敬意。 就连老者最后,那句略带些说教之意的话,都并没有让窦太后心生不愉。 待片刻之后,那老者缓缓侧过身,从身侧拿起一方装满竹简的小木箱,并递上前去,窦太后面上喜色,终是直达眼底。 “老者今日这番教诲,实在是让我学到了很多东西;” “但如此珍贵的先贤典故,放在我这个瞎眼老妪手中,恐怕会有暴殄天物的嫌疑?” 略带试探的一语,却惹得那老者澹笑着摇了摇头,而后便不顾窦太后的婉言拒绝,只自顾自将端着木箱起身,上前放到了窦太后面前的御桉之上。 “或许太后的手中,并不缺这样一套《道德经》。” “但这一套《道德经》,是老朽特意为太后抄拓,并做下了很多注释。” “老朽生于乡野,并不明白宫中的礼数;” “也没有万贯家财,供老朽备下像样的礼物。” “区区薄礼,不求能讨得太后的欢心;” “只希望我这个生活在乡野之间的老匹夫,不会让太后感到不愉罢了······” 见老者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窦太后自也没了再开口拒绝的道理,便也只得稍直起身,对老者微一躬身。 “老先生,言重了······” “如果像先生这样有学问的人,都能算作‘乡野匹夫’的话,那我即便是贵为皇帝的母亲,恐怕,也只能算是农户家中的愚蠢妇人。” “既然老先生有这份心意,那礼物,我就收下了。” 轻声道出一语,窦太后便稍侧过头,示意一旁的寺人将礼物收下。 待那装满竹简的小木箱,被寺人抱着离开之后,窦太后才再度抬起头,澹笑着望向眼前的老者。 “我听说,在收到老师赠送的礼物之后,学生也应该回礼;” “虽然我和老先生,今天是第一次相见,但得到老先生以先贤的道理讲述,我也算先生半个学生了。” “只是事先,不知道先生要来,实在没有备下像样的礼物,也不敢用肮脏的财物,来让先生蒙受耻辱······” 说着,便见窦太后缓缓低下头,从怀中取出一枚写有小子的竹制宫牌,递到了老者面前。 “这,是出入长乐宫的宫牌。” “将这块宫牌赠与先生,并不是为了回礼;” “而是希望日后,先生能经常到长乐宫,多和我说说‘上善若水’的道理······” 闻言,那老者纵是面不改色,目光也不由微微一凝; 似有顾虑的看了看眼前,那方写有‘出入不禁’的竹制宫牌,又低头思虑一番,老者才终是伸出双手,将那宫牌恭敬的接过。 再小心翼翼的将宫牌收入怀中,便见老者直起身,对窦太后沉沉一叩首。 “太后这般信重,老朽实在无以为报······” “只希望日后,能用这皮毛都算不上的些许学问,报效太后的信重······” “先生请起,请起······” 又是一番客套,待老者再度直起身,窦太后的面容之上,才再度挂上了先前那抹澹笑。 连带着,对引荐这位老先生的小儿子刘武,也是愈发满意了起来。 ——对于《道德经》,或者说包括《道德经》在内的所有黄老学说,窦太后,都是无比喜爱的; 实际上,不单是窦太后一人,绝大多数活跃在在太祖高皇帝、孝惠皇帝的人,都对黄老学说,有着天然的好感。 这是因为汉室建立之初,天下经历了春秋、战国,以及秦亡列国、秦末乱世、楚汉争霸等接连上百,乃至数百年的战乱; 多年的战乱,将天下破坏的千疮百孔,尤其是秦末的战乱,更是让天下百姓颠沛流离,愈发的渴望和平。 认识到这个状况之后,太祖高皇帝便下令:以黄老‘无为’之术作为执政纲领,轻徭薄税,休养生息,与民更始。 从那时起,曾经不为天下人所知的黄老学说,便逐渐成为了汉家的第一显学,以及唯一执政学派。 到如今,距离太祖高皇帝刘邦驾崩,也已经过去了四十多年; 曾经因战乱,而被破坏的千疮百孔的天下,也已在过去几十年,尤其是先太宗孝文皇帝在位的二十多年时间里,逐渐呈现出了‘太平盛世’的场景。 至于曾经,被太祖高皇帝用来安定天下、治理天下的黄老无为之政,虽然已经逐渐被朝堂抛弃,但巨大的历史惯性,也还作用于朝野内外。 尤其是窦太后这样的老者,更是对黄老学说愈发‘痴迷’。 ——天子刘启喜欢法家权谋之术,窦太后偏重黄老无为之道,也算是一种有意无意的平衡。 而在过去,窦太后就总是苦恼于:想读黄老学说的典籍,身边却并没有能为自己解答疑惑的人; 这是由于黄老学说,相较于法、儒等显学,是出了名的难学。 学习黄老学说的士子,从孩提之年开始学,学到四五十岁,都还会被黄老学内部,称为‘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子’; 即便到了六十岁,在那些精熟黄老学说的学术巨擘看来,也顶多只能算是‘崭露头角’。 至于那些动辄七老八十,能手捧一本《道德经》侃侃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