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 “乞骸骨!!!” 再次回到未央宫宣室殿,又直言不讳的示意天子刘启屏退旁人,申屠嘉便决然道出一语,顺势递上乞表。 ——这,是申屠嘉给自己留的最后一份体面; 也是给自己和刘启,留的最后一丝君臣情谊······ 不料刘启闻言,却是面色复杂的看了申屠嘉好一会儿,才缓缓走下御阶,将跪拜在地的申屠嘉轻轻扶起; 又将申屠嘉引到殿侧坐下身,刘启这才神情严肃的在申屠嘉身前对坐下来。 “丞相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昨夜的事,让丞相依旧不能打消怒火,仍旧对朕感到不满吗?” 闻言,申屠嘉却毫不迟疑的摇了摇头,面容之上,也随即涌上一抹释然。 “臣曾听人说:如果和朋友相处的融洽,那就应该多来往;若是相处的不融洽了,则应该少来往。” “因为来往少了,争执也就会变少;” “再加上对彼此的思念,会盖过曾经发生的争执,就可以让情谊再次深厚起来。” 满是感怀的说着,申屠嘉不由又笑着摇了摇头,望向刘启的目光中,更是带上了满满的释怀。 “臣斗胆,把臣和陛下之间的情谊,比作朋友之间的情谊;” “而在臣看来,臣同陛下之间,或许就到了‘少来往,多思念’的地步了······” 言罢,申屠嘉又是一阵摇头叹息,而后便低下头,从怀中,取出一张沾有血污的米黄色帕子; 待那帕子被递到刘启面前,申屠嘉惨笑间咧开的嘴中,更是露出一片本该由牙齿占据的空白。 “——臣,老了······” “已经老到咬不动肉、说不清话的地步了······” “陛下雄才伟略,臣只恨自己生不逢时,没能晚出生几年;” “只恨自己不能多为陛下、为先太宗孝文皇帝,多看顾几年宗庙、社稷;” “可现如今,臣已经七十多岁了。” “如果再不回家乡看看,老臣,恐怕就再也看不到家乡了······” 语调满是诚恳的道出此语,申屠嘉终又是对刘启一拜,将那卷乞表再次递到身前; 而申屠嘉这番举动,却是让刘启颇有些出乎意料,一时间,竟有些茫然无措起来······ 太庙的外墙,究竟怎么回事? ——普天之下,只有刘启和晁错二人知道! 准确的说,是只有这两个活人知道。 但刘启无比肯定:自己从未想过以任何手段,将申屠嘉踢下丞相之位! 最开始,刘启是想劝; 劝申屠嘉改变想法,支持自己削藩。 后来,发现申屠嘉根本不会动摇之后,刘启也只动过‘威压’的念头。 可即便是威压,刘启想要的,也不过是让申屠嘉闭嘴,在《削藩策》一事上保持沉默,不要再和自己作对。 而当此刻,当申屠嘉亲自找上自己,豪不似作伪的道出那声‘臣乞骸骨’时,本该喜上眉梢的刘启,却又不由自主的稍皱起了眉头······ “许公卿致仕,告老还乡,确实是朕应该做的;” “但让丞相晚年告老,除了北平侯外,便再无先例。” “丞相想要告老,朕,恐怕不能答应。” 沉声说着,刘启面做迟疑之色,目光却是悄悄锁定在了申屠嘉的面庞之上,似是不愿错过申屠嘉脸上,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 申屠嘉却并没有注意到刘启的目光,只是悠悠然又一声长叹,旋即浅笑着抬起头。 “自太祖高皇帝以来,汉家便有先做九卿,然后平调内史,之后任御史大夫,最后拜相的惯例;” “臣告老之后,陛下自然应该拜御史大夫——开封侯陶青为丞相。” “至于晁错,既然已经被陛下任命为内史,那也必然是陛下有意,让晁错日后担任丞相;” “此番,陶青做了丞相,晁错也就可以递补御史大夫的空缺,更顺利的推行《削藩策》,并为日后,从御史大夫升任丞相做准备。” 毫不迟疑的道出此语,申屠嘉又稍一思虑,不忘最后补充道:“如果陛下对陶青不满意,想要让其他的人做丞相,那也可以直接告诉臣。” “——我汉家,历来也有上一任丞相,指定下一任丞相的传统;” “如果陛下属意的人,能力足以承担丞相的责任,那臣会亲自上奏表,请求陛下拜属意的人选,为臣的继任者······” 听到这里,尤其是听到申屠嘉,已经开始考虑起自己的继任者,刘启也终于确定:申屠嘉乞骸骨,恐怕不是‘以退为进’,而是真的想要辞官告老。 意识到这一点,刘启只觉一阵莫名而来的烦闷,于是便站起身,烦躁的深吸好几口气。 “丞相,为何就非要和晁错、和《削藩策》过不去呢?” “为了得到丞相的支持,朕可谓是费尽心机,给足了丞相尊敬!” “丞相为何,就不能助朕削藩,平定关东呢?!!” 说到最后,刘启的语调中,已然是带上了些许不忿。 但此刻的申屠嘉,对刘启却早已是心如死灰······ 就见申屠嘉闻言,满是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便也站起身,喘着粗气,对刘启躬身一拜。 “《削藩策》可能引发的后果,臣,早就已经告诉过陛下了。” “——而且不止一次,甚至不止十数次,乃至数十次。” “臣知道,陛下踌躇壮志,想要早日解决匈奴人侵略边境、侵扰边民的问题,所以才这么急于安定内部、安定关东。” “但即便如此,臣也依旧以为:晁错的《削藩策》,太过急于求成,打击面实在太大;” “削藩的对象,更是将关东宗亲诸侯十几家,几乎全部涵盖其中!” “一旦《削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