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广明殿告知贾夫人,就说是老夫说的:二位公子于诏狱中,安然无恙;” “至于二位公子下诏狱······” “嗯,也只是陛下一时气急,不三五日,便可获释!” “——记住!” “——绝不可提及公子胜的伤势!” 诏狱之外,烈日当头。 对身前的仆从沉声做下交代,申屠嘉又递出一块玉牌,便转身望向另一侧的亲兵。 “你去长乐,代老夫······” “不!” “代公子胜,向太后问安!” “若太后问起公子为何不亲自前去,你就告诉太后:公子身陷诏狱,不便亲身前往。” 神情严肃的做下交代,待那仆人、亲兵分别向两个方向小跑离去,申屠嘉这才深吸一口气,将双手负于身后,悠然发出一声长叹。 “公子居然说,太庙的墙,是陛下让晁错去挖的······” “骇人听闻。” “骇人听闻呐······” 在心中发出一声感叹,便见申屠嘉神情满是萧瑟的摇头叹息一番; 又在诏狱外驻足片刻,申屠嘉才终是深吸一口气,朝着不远处的马车走去。 “君侯。” 见老仆迎上前来,本欲上车回府的申屠嘉身形一滞,若有所思的回过身,看了看诏狱外,那几名装作没看见自己的狱卒。 又纠结良久,申屠嘉才回过身,从衣袖中掏出一个小布包,重重拍在了老仆手上。 “我听说,凡是进了廷尉大牢的人,只要没有给狱卒好处,就必然会被刁难;” “就算最终无罪释放,也从来没有人,能从大牢里安然走出。” “你拿着这块金子,去找狱掾打点一番,也好让二位公子,能少受些刁难。” 神情颇有些凝重的道出这句话,申屠嘉只觉胸前愈发憋闷了起来,便不由自主的伸出手,将衣襟扯送了些; 而在申屠嘉身前,那老仆却是痴愣的看向手中的金块,面上满是匪夷所思。 ——若要说当今汉家,谁人堪称一句‘两袖清风’,那除了申屠嘉,恐怕就再也没有第二个人了! 相比起大公无私的申屠嘉,就连专门负责纠察官员的御史大夫官员,也没有谁敢拍着胸脯说一句:本官从来没收过贿赂! 没办法; 想当年,先帝刘恒在位之时,作为先帝潜邸心腹的将军张武,便曾因受贿而被举发。 此桉一出,长安朝堂顿时人心惶惶,公卿百官人人自危,恨不能将自己收过的贿赂,立马丢去渭水流走! 但令所有人都大跌眼镜的是:对于受贿的将军张武,先帝非但没有怪罪,反倒是又赐下了五百金; 有人问先帝:陛下,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张武受贿,陛下难道不应该惩罚他吗? 对这个问题,先帝刘恒给出的回答是:张武受贿,肯定是有什么需要用钱的地方,却无法通过正当的途径解决; 所以我给他赐下五百金,他以后不缺钱了,也就不会再受贿了。 而且他犯了错,如果我惩罚他,他就会心怀怨怼;可我赏赐他,他就会因为自己收受贿赂的举动而感到愧疚。 这样,以后再有人向张武行贿,张武愧疚之下,也就不会再收受贿赂了······ 文帝这样的回答,自然是为自己赚足了名声,却也为日后的官场,埋下了不小的祸根。 ——得了先帝赏赐的五百金,张武到底愧不愧疚,恐怕只有张武自己知道; 但母庸置疑的是:张武社死了。 经此一事,张武彻底葬送了自己的前途,并从此逐渐澹出了朝堂中枢。 而这个事件,对汉家官场带了的真正影响,则是在此之后,别说是朝中公卿,又或者是地方官员了,就连宫里的宦官收起贿赂,也都开始明目张胆起来! 至于原因,自然是先帝刘恒,在张武受贿一桉中的态度:非但不惩罚,反而要以厚赐‘养其廉’。 这样的大环境下,贪污,或许没太多人敢; 但受贿,却也早已是官场的常态了。 也正是在这样混浊的大环境下,身居丞相之位的申屠嘉两袖清风,才显得那么的难能可贵; 而此刻,亲眼看到从不曾受贿、行贿的自家君侯,居然吩咐自己去‘打点’诏狱的狱掾,也就是典狱长······ “君侯何至于此?” “若是担心二位公子,君侯完全可以私下里托付廷尉,于二位公子关照一二;” “但若是行贿狱掾的事,被君侯的那些‘故人’知道了,君侯这大半辈子的清廉名声,不就晚节不保了吗?” 果不其然,听闻老仆略带些焦急的劝阻,申屠嘉面上,立时便涌上了些许僵硬之色。 但很快,申屠嘉便抿了抿嘴唇,将坚定的目光撒向身前的老仆。 “我为官清廉,不是做给别人看的;” “嘴长在别人身上,别人要诋毁我,我根本就不在意。” “现如今,二位公子在诏狱之中,按理来说,我可以私下找廷尉交代一番。” “但廷尉卿张释之,前几天刚被陛下调任为淮南国相,新的廷尉又还没有定下来······” 神情满是惆怅的说着,申屠嘉也终是苦笑着一摇头。 “二位公子下诏狱,是因为昨夜的事;” “如果不是二位公子,此刻在诏狱中的,或许就会是我。” “二位公子身陷令圄,可以说,完全是因为我的缘故。” “到了这个地步,如果我还因为顾忌名声,而不为二位公子争取好一些的待遇,那我,也就不配做二位公子的老师了。” 沉声道出此语,申屠嘉也似是放下了什么心理负担,只满是释然的笑着,拍了拍老仆的肩侧。 “去吧。” “就按我说的做。” “一定要把整个诏狱上下都打点到位。” 言罢,申屠嘉便回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