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相李斯,汉初的外交鬼才陆贾,以及先帝之时的汉相张苍一样:韩公子非,师从荀子。
没错;
就是那么明明属于儒家,却曾一度被后世的徒子徒孙‘开除儒籍’的异类:荀子荀卿。
而荀子之所以被后世的儒家‘开除儒籍’,成为明明出身于儒家,却不被本学派,尤其是本学派后世子孙承认的异类,最主要的原因,便是后世人对荀子的最终评价。
——荀卿,是儒家的代表人物之一,却也是春秋战国时期,百家争鸣的集大成者。
换而言之,荀子根本就不是一口一个儒家好、儒家妙,儒家呱呱叫的脑残粉,而是通过辩证思维,将诸子百家的学说融会贯通,并各取所长、各去所短,终得以自称一派的大儒、大家。
而作为这样的大家精心培养出的弟子,尤其还是最得意的两个门徒(韩非、李斯)、最有出息的三个门徒(加张苍)之一,韩非当然也不会是‘法家天下无敌’的偏执者。
常言道:越是强大的人,就越会吸取别人的长处;越是弱小的人,就越会忌惮别人的优点。
自然,对于黄老学‘无为而治’的思想提倡,韩非这样的大家,也同样具备‘有容乃大’的宽阔胸怀。
将短暂飞散的思绪拉回眼前,刘胜望向周亚夫的目光,便一点点变得玩味;
而周亚夫望向刘胜时的神容,却明显有些不愉。
就好像是在跟刘胜说:你的问题,我回答了;
但我觉得你提出这个问题,是在拐弯抹角的骂我。
所以,你最好还是给我一个交代吧······
“一直以为,条侯是个只知道打打杀杀的武人;”
“就算是出身名门,也只会看一些兵书。”
“不曾想······”
被周亚夫略带不满的目光盯着,刘胜也只得呵笑着给出一个敷衍的‘交代’;
而对刘胜的交代,周亚夫,却明显还不满意。
“殿下说笑了。”
“只知道打打杀杀,整日里只知道打熬筋骨、磨练武艺,那是武夫,不是武人。”
“这样的人,最好也只是个冲锋陷阵的勐将,最差,更仅仅只会是个只会逞匹夫之勇的莽夫。”
“而真正的武人——真正有抱负,有志报效宗社的武人,都不会是只知道打打杀杀的匹夫。”
···
“先父绛武侯周老大人,出身低微,没有得到成为‘武人’的机会;”
“所以即便臣是庶出,先父也一向对臣严加管教。”
“——年幼之时,臣看的最多的,便是先父向太祖高皇帝请恩,并从石渠阁借来的太公六韬。”
“但先父也曾说:武人之所以要学打仗,并不是为了找仗打,而是为了停止战争。”
“所以,除了兵家的书,凡是诸子百家的名着典籍,只要是能找来的,先父也都会找来,并亲自盯着我兄弟三人习读,甚至是背诵。”
如是说着,不知是不是因为提到亡父的缘故,周亚夫的语调只愈发的严肃。
待道出最后一句话,周亚夫便再次将那满是庄重的目光,落在了刘胜的身上。
“所以,殿下说这句话,是想告诉臣什么道理呢?”
“是觉得臣的担心,是不符合身份的吗?”
“难道作为先帝的托孤之臣,就不应该替先帝看顾好宗社,担心所有会败坏宗社的事吗?”
见周亚夫面色愈发严肃,语调也愈发庄严、冷硬,刘胜自也稍正了正面上神容。
再稍体味一下周亚夫的问题,刘胜思虑再三,终还是将身子再坐直了些。
“正如我方才,借用韩公子非的那句话;”
“——鸡最好的用处,就是掌夜报晓;狸奴最好的归宿,便是捕捉老鼠。”
“文臣最应该做的,是安一方之民;武将所应该做的,则是征一方之敌。”
···
“如果公鸡不能报晓、狸奴不能捕鼠、犬类不能守户,那无一例外,都会被主人杀死吃肉。”
“同样的道理:如果文臣不能治民、武将不能治军,便轻则罢官免爵,重则身首异处。”
“我还听说:农人应该关心的,是农时;”
“商人应该关心的,是津关、道路通常;”
“工匠应该关心的,是提高自己的技艺;”
“而臣下应该关心的,是用自己掌握的能力、肩负的职责,完成君上的嘱托。”
“这些道理,条侯,当是明白的?”
“——能对《韩非子》倒背如流,条侯,当不至于连如此浅显的道理,都想不明白?”
刘胜的话,周亚夫听进去了。
至少这一次,周亚夫没有急着反驳,而是认真思考了片刻;
也就是这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