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源去串联其同党,但是却不能调集兵马。 但令朱瞻坤没想到的,这三日之间,杨清源什么都没有做。 反而是每日为于延益带去酒菜。 第三日夜,杨清源前往刑部天牢,让西厂的人如临大敌。 但其实杨清源根本没有任何的行动,从那一日和于延益商议完毕之后,他就只剩下一个选择。 眼睁睁地看着这位国之柱石死在昏君宵小的手中。 崇文书院山长名为徐道穷,自号寒鸦先生,乃是于延益的好友。 故而崇文书院中,才能经常看见于延益的文章策论。 “道穷兄,倒是我牵连你们了!” 徐道穷惋惜一叹,“我们这把老骨头,倒是无所谓。但是默言、向杰他们,俱是国家社稷之才,如今要和我们这些半截入土之人一起赴死。实在是可惜了!” 诸教习也是如此,他们年岁都不小了。有的没有功名在身,有的是举人,但都是精通学问之人。 刑律、数算、经义、诗词,六名教习虽各有所长,但俱是一身傲骨。 刑部尚书曹守正亲自审问了他们,只要指认于延益诽谤君上,意图谋反,就可以免其死罪,还有赏银千两。然没有人在死亡面前低头。 君子死则死矣,然一身风骨岂能丢弃?! 徐道穷口中的默言全名张静,名字很普通,但是人却不普通,但是京畿乡试第一,解元之才。 以他的文名才华,明年的秋闱,可以尝试冲击天地人三榜。如今却身陷令圄。 听到山长提到自己,张静开口道,“我深受大学士、山长教诲。君子自当守节。伏清白以死直兮,固前圣之所厚。” 死,当然是人人都不愿意面对的事情,但总有一些读书人不怕死,总有一些读书人有风骨! 从屈原、谢灵运、陶渊明到方孝孺、杨继盛、杨涟再到闻一多、鲁迅、傅雷。 万古如新,一如既往。 总有文人站出来,证明书生虽然百无一用,但可续天下文脉,领千秋风骨。 张静面对死亡不惧,但不代表其他人不惧。 比如徐道穷口中的向杰,全名俞向杰,尤擅诗、书法,与张静为崇文学院双壁。 “我其实是不想死的,还没活够呢!” 徐道穷闻言奇道,“那向杰为何在此?!” 俞向杰面色微苦,“我虽然惧死,可哪有背师求荣,弃友而走的道理?我怕千秋之后,有人戳我的嵴梁骨。” 相比于张静的无惧,俞向杰显然更加情真意切。 怕死,却不得不死。 徐道穷闻言,长叹一声,“是为师连累你了。” 俞向杰却摆了摆手,“山长,说这就见外了!” 于延益沉默中开口,“此事本与你们没有关系,还是我牵连了你们。” 他可以坦然赴死,但看着这么多人也因为他入狱处刑,于延益又如何能好受?! 一方面,死得无辜之人愈多,对付朱瞻坤,限制君权的成功率就越大。 但另一方面,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负罪感也是压在了于延益的心头。 “于大学士,何罪之有?!”张静第一个站出来反对于延益的观点。 “我等不过仗义执言,没有半句虚言,此番境遇,全是昏君残暴不仁,与大学士何干?!” 若是说真话,也是罪,那他们确实都罪无可赦! 就在几人畅谈之际,杨清源来到了狱中。 “杨学士?!”第一个看见杨清源的就是俞向杰。 此人将杨清源这个科场前辈视为偶像,突然见到杨清源,有些惊喜。 张静虽然比俞向杰好一点,但是也是激动不已,他精研律法,自然对于大周刑律第一人心生崇敬。 其余的诸学子,甚至是教习,都纷纷和杨清源打招呼。 杨清源也没有架子,反而掏出了银子,让刑部的狱卒,准备酒菜和众人畅谈起来。 杨清源自然不在乎朱瞻坤,而其余众人皆是将死之人,反而没有了顾虑。 平日一些大不敬之语,也是频出,乃至对于限制君权,天下平等的惊人之语,都时有人出。 远处的西厂汪值看着这个画面,心中艳羡,若是可以,他也想加入这个聚会之中。 …… 暗牢灰墙烛影深,长河渐落晓星沉。 刑部的人终究还是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