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巷子三胡同,天快黑了,人行已稀,胡大正蹲在家门口旁的小石凳子上,拿着张报纸,有些宽胖的脸上眼睛咪成了一条缝,一边看报,一边抽烟,美丽牌香烟,巴适得很。 老包远远地就看着胡大了,垮着手里一小包东西便小跑过去,双手还攥着棉袍衣角儿,看着有些滑稽。 “诶,老胡!吃了吗?” “早吃过了,咋啦,老包,吃了没?都这晚了有啥事啊?” 胡大将报纸放在一边,从裤兜里掏出一包烟,抽出一根递给老包。老包伸手接过来夹在嘴里,将头凑过去。胡大又从烟盒抽出跟火柴,在盒边那么一划,点上了。 老包吸了口烟,这才回话。 “这不国维想吃你做的蛋炒饭了嘛,我寻思着再过俩月包国维就要上学堂了,秦老爷都说好情了,听说这洋学堂啊,还要考体育呢。让他吃点好的,对成绩有帮助。哎,也不知道这洋学堂为什么还考体育呢。” 老包特别强调几次是洋学堂,说完,便瞅着胡大的脸,自己儿子可是要上洋学堂的人了!又竖起耳朵想听听胡大是怎么看的,最好有几句恭维的话。 胡大是个人精,有些肥胖的脸上露出笑容,用不紧不慢的语调说道:“这洋学堂啊,它就是不一样滴。从那出来的学生,都能当大官,我看,你家国维,以后指定能当大官,往后啊,你就能当老爷啦!可不能忘了我们这些老朋友啊。” 老包心里像吃了甜油似的,快活气都快往外漾出来了。等国维当了大官,自己也像秦老爷那样弄个大宅子,就叫包府,以后非但不用当下人了,自己还能使唤几个下人呢。到时候顿顿都能吃肉,出门在外大家都得喊一声“包老爷”。 “诶,怎么能忘呢,但这八字还没一撇呢,国维他能当官自然是极好的,不过他只要能活出个人样来,我就心满意足啦。” 两人又寒暄了一阵,闲聊完,老包将手中的袋子拿给胡大,里面装了些腊肉和鸡蛋和葱花,胡大接过去便走进里屋弄饭去了。老包拿起边上的报纸,学着胡大那样边抽烟边看报,可这报纸上那么多字实在有些难认,索性便不看了。 老包抬头望天,开始盘算着算了无数遍的帐。 这些年攒了九十八块六毛钱,有秦老爷说情,可以直接上中学,要上四年。第一学年要四十六块钱,剩五十二块六,自己一个月能挣七块,马上过年了还有三五块赏钱,自己少吃些,往后再省些,或许可以借点,实在不行将那小房子卖了……总是够用的。 想着如今国维终于有出人头地的机会了,又想起包国维五岁便死了的娘,老包眼睛微红…… 包宅。 天色已经暗了,床头的蜡烛也烧了一半,包国维还在看书,这时忽的传来熟悉的拖沓脚步声,准是那双鞋底都快烂掉的老布鞋发出的声音,大门咣当响了了两下,想来已是被拴上了。 老包走进屋内,手里还端着饭盒。见儿子在挑灯夜读,心里别提有多心疼了,还十分自责:国维还饿着肚子吧,自己应该早些来的,应该跑着过去,再跑着回来。 “国维,这饭……” “嗯,快端上来罢。” 老包赶忙给把饭端到包国维床边,刚要去外屋拿筷子,就被包国维叫住。 “给我两块钱。” “这,你要两块钱干嘛?” 包国维故意将声音放大了些:“我要买东西,听说那些洋学堂的少爷千金,人家一个月光是零花钱就能有几十上百块,吃好的穿好的,我现在要两块钱怎么了?我去买笔买纸,行了吗?再给我弄碗水来。” 包国维当然是故意这样讲话的,这很符合他以前的人设。况且他也不是乱要这笔钱的,而是脑子里确实有了些挣钱的想法。 老包一听儿子是要买纸笔,不敢怠慢,当即诶了一声点头答应,将一碗水、筷子和两块大洋一并送来了。 包国维打开饭盒,确实香气扑鼻,饭粒分明,明黄微油,鸡蛋腊肠都没少放,用料足,有热气有锅气,是顶好的腊肠蛋炒饭。 包国维坐在床上刨完饭,痛饮一碗水,将水碗和饭碗往床边椅子上一盖,两块大洋也放上去,一吹蜡烛。本想再练练仰卧起坐,可胃里咣当响,水喝多了,撑着做了二十几下,力竭,不管他三七二十一,盖上被子,靠着枕头,包国维便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清早,天刚蒙蒙亮,老包还没醒,包国维就醒了。 锻炼后的睡眠质量总是不错的,精神十足。身上的肌肉不像第一次锻炼后那么疼,即使用力也感觉不到明显酸痛。十四岁,未来可期啊,肌肉们。 包国维洗了把脸,走到家天呼吸下清新空气,摇头晃脑耸肩的舒展舒展筋骨皮,再给自己按摩下肌肉,又回到里屋把昨天吃饭的碗给洗了,拿着两块大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