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韵此时也有些明白改过来,微微点头道:“四先生言之有理,但对方既把小姐引为知音,可最后那一折,为何他却不吹了呢?”
那艄公哈哈一笑:“闻琴音,知雅意,最后一折,不是他吹不了,而是他不愿吹。”
“不愿吹?”灵韵愕然道:“这是为何?”
那艄公淡淡道:“曲通人意,务求情景交融,此刻纸醉金迷,红墙细软,飘灯千里,其乐融融,哪有半点自刎的场景,那人精通乐理,深明此道,以其勉强为之,不如抽身而退。”
忽听另一人笑道:“四先生所言极是,东临看来,他只怕还有另外一层意思。”
那艄公却不回头,想是早知道有人,灵韵抬头看去,只见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儒生徐徐而来,身若临风拂柳,一身白衣点尘不染,纤合有度,头上系着纶巾,面如冠玉,目似朗星,嘴唇薄如刀削,未语先笑,两道眉毛却是生得秀气了一些,饶是如此,更衬得其丰神俊朗,智慧超群,他手中握了一本书本,想是方才正在看书。
灵韵敛衽一礼,叫了一声:“方公子。”
来人竟不是别人,正是以智计名动扬州的‘公子之鞘’方东临,而其口中的四先生,作艄公打扮之人,自是上林书院六位先生的四先生,外号‘剑由心生’的相由生。那弹琴之人,不言而喻,自是名动天下的‘碧落公子’夏语冰。
相由生并不回头,‘哦’了一声道:“东临怎么看?”
方东临眼中精光一闪,淡淡道:“师妹既已弹了《败阵》,那人何苦再吹奏《自刎》呢?”
此话一出,在场中人皆是一愣,相由生抚掌大笑道:“若真是如此,此人智计倒是令我等汗颜。”
方东临缓缓道:“此人姓杨名戢,同行者还一男一女,年纪相若,系出同门,男的名叫李焱,女的名叫韩月,从他们说话的口气与武功修为来看,应该是出自青丘门下。”
“青丘子弟?”相由生一皱眉,喃喃道:“青丘坐拥雍州,虽份属同道,与我们上林书院倒无多少交集,青丘门人突然来到扬州?莫非也是为了《火神诀》?《火神诀》出世近日传得沸沸扬扬,想必是青丘派弟子前来查看一番,顺道也历练一下门下弟子,难怪他们对‘碧落之会’一问三不知,不过,青丘那些牛鼻子历来都是生硬古板,这次派出来的三个弟子,倒是老夫都有些看不透了?”
听得此话,便是方东临都不由微微动容,挑眉道:“还望四先生指点迷津?”
相由生笑道:“东临何必妄自菲薄,那杨戢才思敏捷,博古通今,乐理精深,必是得过名师指点,可惜……唉!”说到此处,便是一顿。
夏语冰微微道:“可惜什么?”
相由生缓缓道:“可惜身有顽疾,督脉受损,气不及全身,无法运使内力,空有盖世奇谋,却手无缚鸡之力。”
陡听此话,不知怎么的,夏语冰芳心便是一颤,若不是忽然被那阿猫阿狗打扰,此刻只怕早已请上船来,而后琴笛合奏,更是精彩纷呈,心中对其更是莫名的欣赏,早已想着见上一面,此刻听闻其身有顽疾,不由大为关心起来。
却听相由生又道:“韩月武功修为虽高,然性格冷淡,必是恪守门规之辈,不足为虑,至于那李焱。”说到此处却是目光一转,看向旁边。
那里不知何时,已然立了一人,身材高大健硕,生得方方正正,看起来比方东临老了几岁,两道剑眉斜飞入鬓,双眼精光闪闪,鼻若悬胆,紧抿嘴唇,身穿青衣儒袍,头戴高冠,腰间挂了佩剑,显得全身英气勃勃。
见得相由生看来,便躬身道:“顾英有辱师门声誉,请四先生责罚。”说话之人,不是别人,正是有‘公子之剑’之称的顾英。
四先生挑眉一笑:“你一剑逼退青丘派高徒,又和那阿猫打得难解难分,亦算不错,那阿猫古灵精怪,所使招式奇怪繁复,他故意这般说,只是想乘机打击你的锐气,在你心中留下阴影,你切不可在意,否则,你的修为将会停滞不前。”
顾英也是果敢聪慧之辈,相由生区区几句,他便明白过来,点头道:“多谢四先生提醒,学生领会,定谨记在心。”
相由生点头道:“那阿猫阿狗虽是狂妄,却也不是无知无识之辈,你们以后若是遇上,万不可大意。如今天下才俊齐聚扬州,此次碧落之会,将会万分精彩。”
方东临微微点头,想起另外一事,皱眉道:“四先生,‘神门四雄’已到扬州,添香红袖的徽青衣和角青歌二人也已现身,师道陵和苏红袖,会不会也已经到了?”
相由生走到船边,眺望远处万家灯火,好一会儿,才道:“苏红袖素来傲气,不会做那鼠窃狗偷之事,来了扬州,定会堂堂正正约战门主,师道陵志大才疏,早就对这扬州之地虎视眈眈,最喜这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事,四雄既已现身扬州,这师道陵定是躲在什么地方搞些阴谋诡计。”相由生眼中神光暴闪,沉声道:“密切监视双方的动静,有何风吹草动,随时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