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氏素来是个软脾气,即使气急了也说不出半句狠话来,急红了眼眶,孙氏翻翻眼皮嗤笑了一声,“大嫂,你莫不是不肯?” “我……”何氏挡在女儿面前,口中不能对着婆母说出不字,但手却不自主拽住了康氏的胳膊。 康氏哪管何氏肯不肯,反推开她就直接捉住了沈云杳要搜身。 “那两吊钱呢,拿来。” “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吃家里的住家里的,日后嫁人还得家里给你出嫁妆,才挣几个钱,就想着独占不成?” “以后你挣的每一个铜板都不准私藏,听见没?叫我搜出来,把你跟小芙都撵出去!” 康氏掐着沈云杳胳膊,低头对她吼道,若不是孙氏赶回来告诉她一声,她还不知道沈云杳有这本事,一晚上能从宋家掏两吊钱呢。 反正宋家那条路是走不通了,全怪沈云杳不争气,宋家哥儿没看上,连个丫鬟也不肯收用,眼看着到手的好日子成了泡影,愈加觉得大房一屋子没用。 她跟老三媳妇商量了,这傻子能突然好转,说不定要把家里的福气耗光,留着始终是个祸害。 老三昨晚在地里守夜就险些叫草丛里的蛇给咬了,指不定就是她妨害的,留不得。 孙氏娘家下洋村有个鳏夫,前头的婆娘死了五六年了,攒了三两银子准备再讨一个年轻的好生养,等过段时日把何氏支开,送云杳过去还能换三两银子回来。 在那之前,挣的有多少算多少,她都得给她抠出来留在沈家,南安他们日后娶媳妇用得着。 沈云杳手腕都叫康氏勒出印来,看到何氏情急冲过来想掰开康氏的手,担忧他们一顶孝道的帽子压下来,何氏不得翻身,甩开康氏,脱口而出:“没有。” 反正剩下的那一吊钱她早就藏好了。 原是以防万一,没想到太阳还没下山,那两吊钱在自己手里都没过夜,康氏就来讨了。 “小芙看郎中都花完了。” 沈云杳扫过康氏和孙氏的脸,想从她手里抠走银钱,那不可能。 “花完了?哎哟老天爷啊,什么病瞧郎中要花去两吊钱啊,你这个败家丫头,果然留不得啊!” 康氏拽着人左看右看,沈云杳衣衫单薄,身上压根藏不住这么多钱,这钱还真花去给那死丫头瞧病去了,拍着大腿呜呼哀哉。 孙氏比康氏精明些,趁着康氏着人去大房屋里找了一圈。 还真没有,她捡了地上包药材的油纸打开来,杏安堂平常都会把结算的账写在上头,“诊金五百文,药钱五百文,总共一吊钱,还有一吊呢?” 康氏一听还有一吊,又有精神了,瞪了沈云杳一眼,“你还敢唬我,何氏,你教的好闺女,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长辈!” 何氏被康氏吼得一愣,这个不敬长辈的名头可不能往云杳身上扣,再过一年云杳就及笄了,到时还得说亲的。 “娘,不、不是,云杳她……” 沈云杳听何氏语气里已带了祈求之意,噌噌噌冒起的火气瞬间就冷静了,若只她一个人,顶撞便顶撞了,她也不怕,可是还有何氏跟小芙,她不能不顾她们。 她脑子里转了好几道弯,面上只不显露,冷言道:“祖母,三婶娘,看郎中花了一吊钱,总共也只有一吊钱,所以一个子儿都没剩,全都花完了。” 说着,她从怀里拿出那张官府的文书,抖开来,上头清清楚楚写着,赏银一吊钱。 孙氏凑近来看,摇头道:“不可能,我亲眼瞧见宋家哥儿给了你两吊钱!” 原来是孙氏搅的事,沈云杳凉凉看了这个三婶娘一眼,得,这也提醒了她,在开始挣钱之前,必得先带着何氏跟小芙分出去。 她可不想每日辛苦挣钱,还要辛苦防着人惦记。 何况康氏还有偷偷遗弃她的嫌疑,沈家既不讲情分,她更不必顾及她们分毫了。 至于康氏露出这副贪财模样,她可太知道何能不必动手也能叫她气得死去活来。 “我没要,该多少就是多少,爹教过我跟小芙,无功不受禄。” 她一脸理应如此,严肃又正经,古板又顽固。 “做人不能贪心惦记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不然老天爷都要看不下去,遭报应的。” 康氏看沈云杳一副视金钱如粪土,世间唯有道德高的气人模样,一口气差点缓不上来,一吊钱啊!整整一吊钱,那不是一个铜板也不是十文钱,是一吊钱啊。 送上门都不要,沈大郎没事瞎几把浑教个啥哟! 这个气死老娘的败家儿子! 康氏自心痛那没要的一吊钱,心痛得头风都犯了,拍着自己的头怒喝不准沈云杳今日吃一粒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