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 杜衡才拾起蒋作无送来;县账翻了一翻,越翻越是头疼,一下午足足吃了五碗浓茶。 秋阳县就是一笔烂账, 虽他早料到会是烂账, 却是没想到会烂;这么彻底。 而今公账上现在只有不到二百两;银子,偌大一个秋阳县,账目上能支用;就这一点钱, 还不如个开铺子;小本殷实商户之家。 这点子钱连给在职;一百余号官吏发放一回月俸;钱都不够。 账目上没钱也就罢了, 秋阳县穷本是众所周知之事。 前几年县里受旱灾竟又给朝廷借了两千两银子赈济灾民,杜衡记得昔年县里并未如何赈济,否则也不会有大批;灾民离县到他乡讨饭。 灾民不见得赈济到, 左右是钱借下且没有了, 积年累月;往上伸手或多或少;借, 而今已经欠着朝廷六千多两银子。 府衙上头下来;催缴文书都已经积了二三十封合着账目一道存放着, 杜衡看;生气。 县衙开支不小, 养着一班子;官吏且不说, 又按月给秀才举人发放月银, 修缮县城设施, 举办祭礼, 扶贫支用等等, 总之是哪里都得用钱,但凡县里要办点什么事,县库少不得又要抖一抖。 而县衙;收入则主要是靠田产人口赋税商税等, 收入;名目也不少, 但所得收入六成需得上缴朝廷, 剩下;四成方能留用于县上。 秋阳县自从受灾开始, 人口减少, 粮产不多,商户生意不好做,逐一背井离乡,以至于县衙收到;田产口赋税和商税急剧减少。 县衙账里钱不够用,又畏惧朝廷要保朱砂帽,只得加大对赋税;征收来应付朝廷。 百姓踏实种地,商户本分营生是越发;难,多;是受压迫之后无奈沦为山匪盗贼之人,或是卖了铺子远走他乡谋生;商户。 如此便是个恶性循环,越过越穷以至于造成今日;景象。 杜衡知道想要改变这一切并非一日之功,积累了好些年;困境哪里是说改就能改;,他晓得蒋作无把县里最让人头疼;烂账直接砸过来无非是想要他惧怕,最好就是低声下气前去求问他如何稳住局面。 休息;两日里,他也未干躺在家里歇息,没少打听县衙之事。 据闻蒋作无原是有心于这知县一职,他到任秋阳县;时间不满五年,大选之后自不必调任,前任知县受贬黜后他便上请考课,结果考评不过未能如愿升迁于知县,心中很是郁闷不平。 上任知县调任以后他接管县里;事务,倒是过了一把知县瘾。 只是花期过短,杜衡一来蒋作无;梦就得醒了。 蒋作无本就不满朝廷调新;知县前来取代了他;位置,而下他来也对之算不得恭敬,蒋作无又如何会让他好过。 杜衡按了按太阳穴,又吃了一口浓茶醒神。 班子整不起来,旁;什么也不别办。而今想要把班子料理好,看来首要便是把蒋作无给办妥当,否则有个老油条统辖着下头;人,又顶着他。 欺上瞒下,如何还得安生。 杜衡微做思索,把县衙里而下唯一;主簿叫了过来,简单;询问了两句县衙里;事务。 寻常人做主簿一般也就只能做个五年;光景,常言道一朝天子一朝臣,新任知县到任,少有会继续用上一任知县用过;主簿,为此知县离任,有;主簿便会自请离职。 当然,有;官员却喜好有过主簿经验;吏员,觉得会办事,不必再特别;教,到任之时会特地招这般;吏员用。 有些不想离任;,会继续留下让新任知县考察,有手段;也会再次被任用。 杜衡看着前来蓄着八字胡;男子,背微有些驼,人并不高挑消瘦,反倒是有点发福,许是长久对人点头哈腰致使于体态并不好看。 长期一副笑脸,老辣;脸上纹路都是笑纹。 “本官任职之前县里;事务由教谕代管,县中事务千头万绪,当是你为教谕分忧吧?” “回禀知县大人,六房各司其职县中事务处理有序,小人只做自己分内之职,不敢居功为教谕大人分了忧。前任知县大人调职之时正值县中春耕忙碌时节,教谕大人接管县衙劳心劳力,夙兴夜寐下人也消瘦不少,小人每每见之总自责不能为大人分忧。” 杜衡微微一笑,倒是很为蒋作无说话。 上任知县离任以后,王良鑫也就顺势做起了代管知县;主簿,两人很是合拍。 “教谕大人如此尽心,实当该褒奖。” 杜衡看着王良鑫:“本官今日草草翻看了教谕送过来县衙库房账簿,县里;财政实乃紧张,若是大批招揽吏员少不得费钱耗力。” 他顿了顿,道:“若是原班人马能用着最好,既是办事熟练,又能节省开支。王主簿,你说呢?” 王良鑫闻言眼中微有异光,他自然明白杜衡话里;意思,八字胡敞开,当即道:“便是大人不说,小人自当是为大人尽心办事。这官吏只是县衙;官吏,但主簿却只是知县大人;主簿。” 杜衡勾起嘴角:“本官年轻且方才到任上,若有王主簿从旁协助诸事,必当事半功倍。” 王良鑫从理政堂得意洋洋;出来,不多时借着给知县移交公务扭头便去了教谕办事处,将杜衡一番邀买人心;话一字不落;说给了蒋作无听。 蒋作无道:“知县大人既是器重王主簿,是跟着知县做事还是老样子,自一切由王主簿决断。” “明人不说暗话,前任知县庸碌无用,若非是教谕大人掌着县里;大小事务,他哪里能撑过五年到大选。小人虽是愚钝,却也晓得跟着有才能之人方有出路,咱们这知县老爷年轻,如何能和纵横官场多年;教谕大人相比。” 王良鑫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