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体当天由当地的警方运送回南城。
但因为霍渊时是重大案件的凶手,必须先交由南城警方才能归还给霍家。
赶在霍承曜到市局之前,霍铭征带着曹方和曹原提前认领尸体。
停尸房的灯光全部打开,亮如白昼,霍铭征迈开长腿走进去,一眼就看见放在台子上的裹尸袋,黑色的,皱巴巴的。
谁能想到霍家长孙,昔日风光霁月的霍渊时就被这样简单包裹着。
曹方走上前,拉开裹尸袋的拉链,哗啦一声,顺畅地将拉链拉到了底。
“霍总,是霍渊时。”
他回头说道。
就在警方以为霍铭征只是过来看一眼的时候,霍铭征却走上前去,居高临下地看着面色灰白,没有生命的霍渊时。
他和霍渊时是三十年的兄弟,曾经的关系要比其他堂兄弟姐妹更好,所以霍铭征一眼就认出来,这张脸,的确是霍渊时的。
他的手往裹尸袋里一伸,将袋子往两边扒拉开。
“霍总!”一名警官走上前来。
触碰尸体,在他们这些权贵看来,是不太吉利的。
但霍铭征是出了名的百无禁忌,什么不能碰的,不能看的,他通通不会顾忌,曹方想起他之前在霍家说自己是玄学的尽头,也是忍了好辛苦才没有笑出声来。
霍铭征清冷道:“没事。”
他的手放在霍渊时的侧脸靠近耳朵的位置,指腹往下一按,是微微松动的柔软,皮肤长时间泡在水里的正常表现。
不能搓开,是连着血肉的真实的脸,不是人皮面具。
靠近左胸的位置,衬衣破了一个窟窿,伤口被江水冲刷得发白,早就看不清血迹,但很明显那绽开的皮肉和衣服,是子弹穿过留下来的。
霍铭征往左走了两步,抓起霍渊时的右手。
手腕上一道疤也被水冲刷得发白,伤口很长,是之前为了混淆被曹嫚咬的齿痕而故意弄成更明显的伤口。
他一步步,检查完霍渊时的尸体,最后让曹方把裹尸袋的拉链拉上。
走出停尸间,他用消毒液洗了三遍手,吩咐其中一名警员,“验DNA。”
曹方一愣。
这是生怕霍渊时提前找了个替身,来代替他?
不过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霍渊时心思太深了,如果不是这一次在苏家的宴会上露出破绽,霍总提前准备了一手,恐怕这一次付小姐是真的会被带走了。
那名警员也是一愣,“霍总,有这个必要吗?”
霍铭征嗯了声,“有必要。”
离开停尸房后,霍铭征上了车,一辆黑色轿车停在不远处,他透过车窗看出去,是霍承曜,在保镖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往里走。
“霍书记受到的打击太大了。”曹方惋惜道。
霍铭征抿唇。
意外得知霍渊时遗传了他母亲的精神疾病,又亲眼看着他双腿康复完好无缺地站在自己面前,本该高兴的一件事,又眼睁睁看着霍渊时在他面前死去。
短短半天的时间,霍承曜仿佛承受了三分之二人生的痛苦。
霍铭征看着他一天之间变得佝偻的背影,和一夜花白的头发,收回视线,“走吧。”
没有直接回铭玉府,霍铭征吩咐曹方开车回霍公馆。
出了这么大的事,霍家的几房儿孙都回来了,整个霍家都陷入在沉重的气氛当中。
其实霍渊时的事,原本只要霍铭征向警方打一声招呼,完全可以压住,外人不会知道霍家出了杀人凶手。
可霍铭征没有选择隐瞒。
几房长辈看着进屋的霍铭征,都是欲言又止,大家深知霍铭征的脾气,不敢轻易招惹他。
霍承启看了一眼霍铭征,起身,“你跟我过来。”
在霍家,也就只有他这个当父亲敢这么和他说话了。
霍铭征跟随霍承启到花厅,“爸。”
“没受伤吧?”霍承启转身看着他。
霍铭征摇了一下头。
“你那天对阿时开枪了?”
男人蹙眉。
霍承启抬了一下手打断了他要说的话,“你没做错什么,你大伯那边也别有心理压力,有什么事,爸站在你这边。”
霍铭征的深眸划过一丝温意,微微弯唇,拍了一下自己父亲的手臂,“在霍家谁是谁的靠山?”
“况且,”他看着自己的父亲,“大伯不是那样的人。”
霍家低调操办霍渊时的葬礼,葬礼结束,霍承曜就启程回燕京城了。
然而两天后,突然传出霍承曜引咎辞职的消息。
霍渊时一步错步步错,霍承曜自责是自己的,他一生不愧组织和百姓,却给社会养出了一个杀人犯,就算组织上面不调查他,他也难辞其咎。
消息一经流出,有人窃喜,同样也有人惋惜。
霍承曜只差半年时间,就能再往上升一级,成为国内重要的领导之一,突然引咎辞职,太令人惋惜了。
只有霍铭征知道,霍渊时为了保霍承曜,故意疏远父子关系,从此在霍承曜心里埋下了一个永远都打不开的结。
接连几天的阴雨,南城终于在七月一号这天迎来了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