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睡……过头就糟糕……了……] 不知过了多久,公野圣良在系统连声呼唤中睁开眼。 光球的声音忽远忽近,断断续续,他听不太清。 为了叫醒他,系统好像特意调高了痛感。公野圣良的喉咙胀痛得厉害,眼皮也很沉,他动了动手指,有阻力传来,才发现上面覆着温热的温度。 意识被黑暗蚕食了大半,浑身上下的不适感让他分辨不出出问题的是大脑还是身体。他缓慢地把手抽出来,从外衣中摸索出打火机。 印证了他不祥的猜测,火轮摩擦,只蹦出几个零星的火星。 这下糟了……溶洞内氧含量本就比外面低,再加上爆炸后通路被堵死,哪怕只有他们两人,这里面的氧气也已消耗到了临界值。 洞穴内安静得耳朵内几乎要出现幻听,身旁起伏的呼吸声忽然发生了变化。 “这次胡闹过头了……”他身旁的人开口,声音很轻地呢喃道,“你说,缺氧死亡会不会比上吊舒服一点?” 头脑昏沉之余,公野圣良费了些力气思考,“……两个都不会舒服吧。” 说到一半,他突然发现,无意识间他脱力的指尖碰到了太宰治的手背。正要收回手时,太宰治出乎意料地并没有待着不动,而是反过手在他的掌心挠了两下。 触感比羽毛拂过还要轻,接触的肌肤处传来细腻的痒。 系统界面上显示的血条掉到了1开头,怪不得光球那么着急。可惜它再急也没什么用,公野圣良自诩为经验丰富的倒霉蛋,不管是他主动参与的还是被迫卷进去的,大大小小的磨砺之下,就算再危险也很难紧张起来。 “嗯,所以我一直在找寻最舒适的死法。”太宰治的话语染上低低的笑意,“害怕吗?再这样下去可能再也醒不过来了。” “……不怕。”公野圣良有点费力地仰起头,呼吸尽量放缓,“但是想起有些事情还没做,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 无声,无光,没有信号,封闭又狭隘,他对这种环境的生理性厌恶是后天养成的,要不是还有太宰在,公野圣良险些以为自己又回到了那段记忆颠倒的过去。 “你想做什么?”太宰治的声音似乎又近了些,轻缓虚弱,带着奇异的韵律,“在这里永眠不好吗,反正你也不喜欢港口黑手党的生活吧。” 缺氧带来的症状逐渐显现,公野圣良此时的大脑生锈了似的,缓慢且吃力地处理着对方话里的意思。 他一时忘了这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对方也根本看不见他的动作,下意识摇了摇头,“还是要去做的,当时……” 他忽然哑口——对了,当时。 他记起来了,那时候在□□室为何会对太宰治说出那样的话。 记忆中黑衣黑发的少年明明站在距自由一步之遥的门外,眼神却比被关在里面的他还要了无生气,周身萦绕着一层悲观绝望的气流,将自己和这个世界泾渭分明地割离。 公野圣良不合时宜地想起了另一个孩子,其实两者并不是很像,那个孩子比太宰要笨拙得多,一直固执地留在他的记忆中。 他忍不住看向太宰,同时也看向记忆中的那个孩子,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一无所有。 既然如此,就送彼此一个约定吧。不管怎么样,礼物总是会让人开心的。 所以他得努力活下来,才能够实现当初的承诺。 没错,公野圣良在心中重复,不管怎样都要活下去才行。 他有些涣散的瞳孔强撑着聚起几分神采,心中的念头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明晰过。他确实是带着目的来到这个世界的,但并不影响他有了新的、强烈的欲望。 起码……要让太宰活着出去吧。 地下溶洞温度极低,公野圣良的身体忽冷忽热,只能紧紧抵着石壁,让无生命的坚冷石块给他过载边缘的大脑带来片刻清明。 他阖上酸涩的眼皮,哑声念出另一个人的名字。 身侧传来窸窣的动静,太宰治带着凉意的手指探了探他滚烫的额头:“我在。” 公野圣良闭着眼,意识在系统地图上一寸寸勘察而过:“我之前,说过要送你礼物的吧。” 停在他额上的手指顿了顿,许久后才传来太宰治轻声的回答:“嗯。” 公野圣良摸了摸鼻子:“这个请求果然很奇怪吧。” “确实有点,上次说要送我礼物的还是森先生。”太宰治似是赞同地应和,末了又轻轻笑起来,“你不会也想像森先生一样送我件外套吧?” 公野圣良潜意识里都在拒绝和压榨员工的冷血资本家森鸥外并列,他试图严肃反驳太宰治的话,却不知此时声线沙哑又无力,一点威严都没有。 思绪转了一会,公野圣良又问道:“你有想要的东西吗?”话刚出口他就意识到了什么,连忙补充道,“自杀不算。” “……”太宰治沉默许久,似乎真的在认真思考除了死亡外还有什么值得他留恋的。 公野圣良等了半天都没等到回答,心绪像断线的风筝一样,在混沌中不着边际地飘飞——太宰竟然还有这么沉默寡言的时候,看来这个问题真的很难。 于是他很善解人意地递出一个台阶,“等你想好了再告诉我吧,只要我能做到。” 太宰治从鼻腔里嗯了一声,并没有领情地反问道:“这样好吗,万一我提出很过分的要求呢?” 公野圣良:“……”太宰这人对自己的认知很准确啊。 他不是没想到这个可能性,比如太宰要他在森鸥外面前讲中原中也的坏话什么的,就算是他也会觉得有一点丢人。 公野圣良叹了口气,半睁开眼,支身用撸云豆的手法摸了摸太宰治的头:“所以要好好考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