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剪剪, 池畔柳叶吐浅碧。 在静园又休养了五日,裴青玄的伤口恢复大半,也能下地多走几步。 李妩私下里问过席太医,照太医的说法, 将马车铺得绵软舒适些, 赶车速度放缓慢些, 以裴青玄现下的恢复程度, 完全能启程回长安。 然而等到夜里, 李妩与裴青玄一提此事,裴青玄就皱眉呼痛, 不是胸口疼,就是头疼,李妩不信, 他还牵着李妩的手去摸。 “朕好不容易从鬼门关回来,阿妩就这样狠心,多容朕两日都不成?” 他说这话时,乌发披散, 衣袍半敞,那张线条分明而不减昳丽的俊颜透着淡淡哀怨,凤眸直勾勾盯着李妩,宛若被薄情女始乱终弃的男狐狸精。 李妩:“………” 也不知他经了这一遭,如何就变成疾风骤雨打过的山茶花, 这副故作虚弱的姿态, 叫她一时都不知如何是好。 “我没有不容你的意思,只是你已在此耽误多日, 也该回去理政了。”李妩试图解释:“太后这两日已派人请过好几回, 朝臣中也有不少人议论……” 裴青玄仍是那副虚弱疼痛的模样, 高大身躯往银灰色软缎迎枕靠去:“可朕实在难受得很。” 李妩嘴角轻扯:“你别装。” “阿妩怎能这般想朕?”裴青玄浓眉蹙起,又捂着胸口咳了两声,幽幽叹道:“去岁种下那螳螂花蛊,身体底子便大不如前。如今又遭野熊一击,恢复起来自然更慢。阿妩若不信朕……” 他抬手掀被,作势起身:“朕走便是,就算回宫途中伤口裂开,或是有其他不适,朕也认了。” 李妩抬手捏了捏眉心,只觉这人着实可恶,明知她吃软不吃硬,还来这套。 深吸一口气,她上前将他按了回去:“行了,好好躺着!” 裴青玄看她:“阿妩不赶朕走了?” “谁赶你了。”李妩唇角微抿,余光瞥过窗外黑漆漆的天,低声咕哝:“而且这黑灯瞎火的,你往哪里去。” 裴青玄笑道:“朕就知道阿妩是个菩萨心肠。” 李妩扯唇轻讽:“从前是谁指着我,说我是个没心肝的?现在又有心了?还是菩萨心?” “从前是从前。”裴青玄面不改色地往枕上靠去,又牵住她的指尖:“从前阿妩心里没朕,现在有了。” 李妩为他这话一怔,长睫垂了垂。 谁说她从前心里没有他,一直是有的。 只是他自个儿蠢笨昏聩,生生将她的心碾碎成齑粉,蹉跎纠缠这些年。 红唇轻动两下,她终是没将这些话说出来,免得叫他太过得意。 纤细指尖从他掌心抽出,李妩淡淡睨他一眼:“别顾左右而言他,我就问你,你打算何时回长安?我虽不赶你,但你总不能一直赖在这。” 提到这,裴青玄喟叹:“若你及笄时便嫁于朕,那琏儿现下也有十岁了。” 李妩蹙眉不解:“说你回长安的事,提琏儿作甚。” “他若有十岁,差不多也能登基。届时他在长安上朝,朕便可在静园陪着你,你想去江南或是北庭,朕亦可随同,岂不自在?” “……” 李妩哑然,又嗔他一眼:“荒唐。” 裴青玄笑笑,也没多说,只拉着她道:“夜已深,先上床安置,其他事明日再说。” 李妩无奈:“你就继续拖,我看你能拖到几时——” 的确也没能拖几个时辰,翌日上午,静园就来了贵客——一副寻常贵妇装扮的许太后带着裴琏找上门来。 听到通禀声时,李妩正在裴青玄的诱哄下,端着汤碗给他喂药。 这时,门外就响起裴琏清脆而欢喜的喊声:“阿娘,孩儿回来了!” 这是他的家,压根不用丫鬟带路,兴兴头头就往屋里跑。 李妩拿勺的手一顿,汤药险些洒了裴青玄的衣袍,刚要回身应着裴琏,手腕便被身前男人握住:“阿妩,药还未喝完,凉了没甚效用。” “琏儿回来了。”李妩边说边将汤碗往他手里塞:“你自己喝罢。” “可你方才答应了要喂朕,怎好食言?” “方才明明是你……”想到他哄骗自己时的无赖,李妩咬了咬唇,难以启齿,只把汤碗往旁边一放:“你快喝。难道在孩子面前还要我喂你?好歹也是做父亲的人,注意些体面。” 不等裴青玄开口,便听屋外脚步声愈发近了,还有裴琏的呼喊声:“皇祖母快些,这边来。” 太后也跟着进屋了? 李妩下意识检查一遍自己的妆发,见还算齐整,暗松口气。再看裴青玄躺坐在床上,衣领微敞,不大庄重,不由伸手替他理了理。 不过一个简单动作,裴青玄却弯了眼眸,看向她的目光也愈发热切。 等李妩明白自己这份不经意表露出来的亲近,忙收回手,低声解释:“太后面前得庄重些。” “这样。”裴青玄薄唇轻掀:“那朕在你面前,不用庄重?” “我可没这样说。”李妩避开他那炽热目光:“你别曲解我的意思!” 身后传来男人两声低低的笑。 李妩也无暇与他继续拌嘴,檀木屏风后,那团活泼的小小朱色身影已朝她跑了过来:“阿娘,阿娘!” “琏儿。”一见到儿子,李妩语气都不自觉柔了,清丽眉眼也冰雪融化般染上笑意。 裴琏本想直接跑到李妩怀中,但看到床上父皇投来的目光,不由刹住了脚步,规规矩矩先行了礼:“孩儿拜见父皇,父皇金安。” 裴青玄淡淡嗯了声,李妩则是垂眸看着多日不见的孩子,眸光关切:“这些日子在宫里可还好,有没有听你祖母的话?” “孩儿很好,也很听祖母的话。”裴琏仰着小脸,一片孺慕地看向李妩:“就是会很想阿娘。” 看着孩子清澈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