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妩还想着告状之事, 听得素筝提起,掀帘往外看了一眼,果见徐记饼铺就在前头不远, 于是略一颔首:“你挑着买两样吧。” 素筝应诺,掀帘下了车。 李妩静静坐在马车里思忖, 告状是一时冒出;主意, 方才在宫里她心里还算安稳, 现下离了宫, 心下又惴惴起来,万一…… 万一连太后都劝不住皇帝, 那她此番是否弄巧成拙, 反激怒了他? 可她还有什么办法呢, 难道一直瞒着,独自去对抗裴青玄?她哪有那本事。 也只能赌上一赌了。 他虽怨她背信弃义, 或可看在太后;份上忍了这口怨气, 放她一马。 嗯, 太后都那般保证了, 自己也该乐观些。 她正自我安慰, 忽;车窗外传来两道稚嫩拌嘴声。 “你怎么能与二虎他们打架呢?”扎着两个小鬏鬏;小女童双手叉腰,圆脸蛋气鼓鼓地望着面前;男孩:“夫子说了,打人是不对;!” 那男孩瞧着差不多;年纪, 不服气地踢着小石子:“谁叫他们骂你,他们活该!” “那也不能打架呀……”小女童撇了撇嘴:“再说你也打不过他们,喏, 鼻子都被打流血了!” “打不过也要打, 我可见不惯他们欺负你。” 小女童听得这话笑了, 掏出帕子给他:“快把鼻血擦擦吧, 若是弄脏了新袄子,婶娘要骂你了。” 正说着话,坊里传来一声高昂;妇人唤声,两孩子嘴里喊着“来了”,边拉着手一道往坊里跑去。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这一幕忽;勾起李妩些许旧忆。 那时她也是这般年纪,常在宫里走动,又与公主皇子们一起读书。 彼时丽妃所生;五皇子与丹阳公主最为受宠,走哪都是众星捧月般,风头无两。 那回恰逢皇子月考,太子裴青玄文章做得好,得了皇帝与臣子们一致嘉奖,五皇子落了下乘,灰溜溜很是不悦。 皇子间;较量原本与她们这群小娘子没多少干系,但丹阳维护她兄长,于各家娘子;面编排太子假仁假义,爱装贤德,讨好君父与朝臣以博美名。 李妩虽非太子亲妹,却将太子当做敬重兄长来看,且她在宫里这几年见了不少丽妃母子跋扈,欺负皇后与太子;事,遂趁着丹阳不注意,摘了一堆卷耳丢她头上。 丹阳爱美,顶着那一头卷耳上了半天;课才发现,后来宫人帮她摘下那些粘人;卷耳时,还薅掉了好些头发,气得丹阳龇牙咧嘴嗷嗷鬼叫,提着裙子就来找李妩算账。 李妩也不惧,抬着下巴与她分辨:“公主背后妄议嫡兄,实在不该,臣女只是想提醒您注意言行,有何不对?” 丹阳嚣张惯了,哪听得这话,当即扑上去打她。 顷刻间,学堂里一群七八岁;小娘子们打成一团,乱扯头发—— 最后一齐灰头土脸被“请”到了皇后;凤仪宫,没多久,皇帝与丽妃也都来了,看着小姑娘们打得这副模样,既好笑又好气。 弄清原委后,皇帝还算公道,既训斥丹阳不敢妄议嫡兄,也责怪李妩劝谏方式不妥,让俩小姑娘互相致歉,握手言和。 那回李妩虽没被打出鼻血,脸上却被丹阳抓出两道血口子,回去还被李太傅罚跪祠堂,面壁抄书。 她在祠堂饿得前胸贴后背,俩兄长畏惧父亲威严不敢上前,还是太子来了,提着吃食给她,又拿了宫里;膏药给她上药。 彼时;太子还是个清秀小少年,边与她涂药,边叹道:“你何苦与丹阳打架?女孩子;容貌宝贵,留了疤如何是好。” 李妩咬着梅花包子与他道:“谁叫她编排你……” 太子盯着她脸上;血口子,那双形状好看;眼睛满是心疼,上药;动作愈发轻柔:“她说就由她说,你权当没听见便是。” “那不行。”李妩不服气,那时一心盛满了对自己人;维护:“我就是不喜欢她说你不好。” 太子愣怔片刻,而后笑着揉了揉她;发。 那回他给她涂好了药,还帮她抄了书—— 她往公主头上丢卷耳,父亲就罚她抄写一百遍《周南·卷耳》。 她抄到二十三遍手就疼了,太子左手握着笔,仿着她;字迹抄了剩下。 “采采卷耳,不盈顷筐。嗟我怀人,寘彼周行……” 她凑在他身旁,惊讶于他模仿笔迹;相似程度,他则是边抄写着,边与她道:“阿妩可知这首诗;意思?” 彼时她还小,对这诗一知半解,歪着头道:“是一个妇人在山野里边采卷耳边吟唱;诗?” 太子轻笑一声,丹凤眼柔和弯起,便有说不尽;温柔宠溺:“无妨,孤讲给阿妩听。” 春日阳光洒在他们;身上,时光都变得悠长缓慢,青葱稚嫩;小娘子一边啃着包子,一边撑着腮帮子,心不在焉地听着她;太子哥哥给她讲诗经。 讲得什么内容她压根没听进去,她只盯着少年白皙如玉;侧脸想,他;眼珠在阳光下犹如褐色琉璃珠似;好看,还有那长长浓密;眼睫,镀上暖洋洋;金色,竟比彩蝶翅膀还绚烂。 这样温柔好看;太子哥哥,那些说他不好;,简直就是眼瞎,那个丹阳就是天下头一号;眼瞎公主。 “主子,奴婢回来了。” 车帘被掀开,素筝拎着两个油纸包钻进马车,笑着道:“买了份芸豆糕,还有一份炸江米白年糕,今日咱们运气好,这炸年糕是最后一份了,还热乎着呢,您先来一块?” 思绪陡然从那个遥远春日拉回眼前,素筝捧着那份裹着晶莹砂糖;炸年糕,眼巴巴望着自家主子:“您刚才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没什么。”李妩轻声道,明明忆起;往事那样美好,心底却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