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说不清那是盛夏的夜,亦或是早春的暮色四合。 百年太久,许多记忆模糊了时间线,只剩下了清晰的人与物。 那大约是某次各峰首席弟子的考核之前,凝禅特意租用了课业室,打算头悬梁锥刺股,进行一个考前突击的击。 然后……虽然不太愿意承认,但她看书确实还挺容易睡着的。 怎么说呢,但凡不是这样,她也不必来考前突袭。 毫无意外,她又睡了。 本就是课业室,不输入口令,外人无法进出,凝禅便没有特意梳头,甚至只是用寻音卷在头上挽了个松散的发簪。这会儿她趴在矮桌上,发髻便松散下来,寻音卷也沿着柔顺的黑发向下滑落。 未及跌落地面,已经有一只手接住了她的寻音卷。 那只手冷白,指节分明却并不突出,手指修长漂亮,紫色宽大的衣袖向下垂落一截,露出线条漂亮的腕骨和一截手臂。 是虞别夜。 寻音卷在那只手里,都无端带了几分奇特的精致与脆弱感。 就好像那不是什么普通的寻音卷,而是自九嶷山大光明境流落的无上灵宝。 然后,那只手在半空顿了顿。 似是有些迟疑,又小心翼翼,但最终,还是轻轻捻起了逶迤在紫色素纱上的一缕黑发,绕在了指间。 又半晌,他俯身,在指间落下生怕惊扰了蝴蝶的 一吻。 …… 凝禅对这一夜没有任何印象,她醒来的时候,身上披着虞别夜的外衫,还带着些余温。那外衫与她所穿的是同一匹滑腻上好的料子,随着她起身的动作,从她的肩头滑落了一半下去。 虞别夜显然熬了一整夜,那些她看了就想睡的书册被整齐码在他的那一侧,他一手执笔,指骨上都染了墨,眼角因为这样不眠不休看了一宿的书而有些飞红,让那张好似不染尘埃的脸上多了一分缱绻的色彩。 “师弟。”那张脸太好看,她看了他片刻,这才唤了一声。 于是虞别夜抬眼,冲她笑了起来,将手下最后几个字写完,吹吹干,然后将自己方才写的那一小册本子推到凝禅面前。 “这十本书的要点和考点我都总结整理好了,师姐看这个就可以了。”他嗓音微哑,冷冽却温柔。 他只字不提昨夜的那一吻,眼神还是如平日的宁静专注,他瞳仁极黑,这样专注地看着一个人的时候,就好像他的世界里,只剩下了这一个人。 梦里的她有些怔忡看他的时间稍长,他也不恼,只笑,再轻声唤一句。 “……师姐?” …… 风卷起凝禅的发再落下,凝禅从梦境中醒来,慢慢睁开眼,再支起身。 晨露熹微,青山远黛,清晨的秋风将木质窗棂吹出老旧的吱呀声响,再吹起凝禅散落在颊侧的发。 远风微凉,已是天明。 她身上没有随着她的动作滑落的外衫。 也没有趴在旁边,眼角因为熬夜而有些飞红,却依然在她醒来第一时间就看向她的那双带着笑意的眼。 凝禅沉默片刻,飞快将梦中的画面扫落出自己的记忆。 梦点什么不好,梦这个。 烦死了! 凝禅气呼呼地将目光落在了自己昨夜翻开的那一面书页上。 土蝼。 其状如羊而四角,性平,为妖则喜食人。 …… 数行介绍性的小字末端,有一句极不起眼的话。 “妖丹可入药。药性烈,或有掩盖妖煞气的作用。” 凝禅的目光在这一行字上久久停驻,只觉得脑中有灵光一闪,再去捕捉,却又没了踪迹。 她没纠结,只是将这句话再记了一遍,这才拢卷起身,带着些疲倦地向着藏书阁门口走去。 待她御灵回到已经被朝阳照亮的乱雪峰时,大剑坪上已经都是晨练的弟子了。 凝禅十分满意,因为梦境而生出的气都消了大半,调转剑头,向着流风居的方向而去。 所谓流风居,便是整个合虚山宗对于弟子所的统称,各个峰头都有自己的流风居,风格规模都不一。 乱雪峰虽然抠抠巴巴一点儿,流风居的建设倒是毫不含糊,用了上好的木料,涂了暮山紫色的漆,连屋顶都做成了线条漂亮的圆弧,看上去像是一朵朵浅紫色的蘑菇。 内里有多寒酸 简陋都是闭上门之后的话,总之从外面看,也算是整齐划一,还有小河环绕而过,草甸沉绿,仿佛宁谧山野,暮紫仙境。 流风居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