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烈日炎炎、热浪滚滚的田地间来到草棚下,燥热之意顿时去了几分。
朱由检走到侍卫摆好的龙椅上坐下后,王承恩端着一个盛着冰镇酸梅汤的玉碗递了过来。
长长的草棚向两端延伸出去足有里许,朱由检等人所处的位置在草棚的正中间,其余两侧都摆放着用来称量的大斗、小斗、斛等称量器具。
草棚外有一处宽大平整的地面,边沿摆着一批如木质连枷、石制的、可以在地面滚动的碌砫等供麦子脱粒用的农具。
而那些司农寺以及大兴县品级低微的官吏们,早就被护卫驱赶到了草棚的边上。
一个个踮脚伸脖子的向朱由检这边打望着,都在议论猜测着来人是谁。
“回禀圣上,此间相关事务温寺丞最是熟知不过。
自去冬至今,温寺丞大半时日往来奔波于大兴京城之间,期间着实辛劳,圣上可否允温寺丞上前回话?”
周俊山连忙躬身施礼回道。
他心里明白的很,一是在试验田之事上,温侃确实付出最多。
并且人家当首辅的爹今天跟着来了,这功劳可是无法埋没……
第二,只要今天试验田粮食增收,那作为实际上司农寺一把手的自己,功劳是跑不了了。
拔擢升赏时,品级低于他的温侃说啥也不会越级提拔。
只要是司农寺正卿的位子腾出来,自己会顺理成章的升任,而少卿的位子则会由温侃接掌。
既然如此,为何不卖首辅一个人情呢?
所以在听到朱由检的问话后,他直接把功劳让给了温侃,把这位首辅公子推了出来。
“温卿相貌类父矣!
温卿于此事上确是用心了,此等行举实为天下官吏之楷模也!”
朱由检看着眼前长得酷似温体仁的温侃感慨道。
温侃不光是肤色黧黑粗糙,刚才施礼时,朱由检敏锐地捕捉到了他手指甲里的黑泥。
以及青色官袍下摆上些许秸秆草棍,还有官靴的鞋帮处沾着的泥土。
这些都充分说明,这位首辅之子的确是亲力亲为的实干家,这一点是最让朱由检欣赏的。
不管是不是作秀,只要他肯在田里忙活,把分类的事办好,就算作秀又如何呢?
“不敢当圣上夸赞之词,臣既得圣上拔擢,自当为圣上分忧。
为朝廷谋事,为百姓解困!
微臣不过是尽本分而已,况此番若是有些许之功,亦非臣一人之劳。
本司两位少卿于此事上亦是耗费精力良多,平日间也是时常督促微臣于此事上多下一番功夫,臣自是欣然领命。
更兼得大兴赵知县对朝廷之令无不遵从,事事处处竭力配合,使臣日常繁忙时并不觉有丝毫迟滞之意,此间成就亦是众志成城之果!
启禀圣上,圣驾来临之前,臣便于卯时下令开始收割。
臣按照两边各收十亩计量,预计再有不到半个时辰便可收割完毕。
亩产量臣尚未估出,毕竟臣以前未曾接触过农事。
圣上面前所观之田地,南面为农户自行管束浇种之地,总计为三十二户、五百六十亩。
北面为司农寺奉旨所创之试验田,是由司农寺会同大兴县共同由其治下择农户二十八户、田地四百八十亩试之。
其实验之处无非是据本朝徐阁部,所著之农政全书中所载之事项。
自小麦播种出苗之后,严格按照书中之规,定时按期浇水、施肥、锄草、间苗、除虫。
为显公平,两边田地中打井口数相同,皆为每三十亩一口深井。
只是南面农户自种之地依旧以大水漫灌、间歇施肥间苗等举措为主,试验田则是要正规许多。”
虽是第一次面圣,但温侃面对皇帝以及若干大员却是丝毫不杵,一口气洋洋洒洒地将所经手之事讲了个大概。
朱由检则是边听边轻轻点头。
看得出来,温侃在此事上不仅是尽力,而且也是十分用心。
所言之事除了按惯例将所有人都包括在内这一官场传统外,其余的都还算详尽。
对于一个从未接触过农事,甚至可能连田间地头都亲身涉足过的贵公子来讲,这已是殊为难得的作风。
相信只要温侃能长此以往坚持下去,将来的前程不会差温体仁太多……
“大伴,且给各位卿家每人送上凉饮一杯,消解一下暑气,给阁老看座!”
朱由检吩咐一声后,王承恩转身而去,他在脑子里暗暗组织了一下措辞后开口道,“司农寺自上而下不辞辛劳、用心任事,专注于自身职差,朕欣慰不已。
其中尤以温卿付出最巨,可见阁老家风、门风之严谨!
方才有此承继父业之后辈精英涌现,朕实为阁老感到欣慰。
朕希望温卿能有一颗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