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份告罪疏,你看了?”
朱由检没有伸手去接,反低头看着田尔耕,说道,“里面都写了些什么?”
“陛下!臣绝没有看!”
田尔耕身躯微颤,略带慌乱的说道,“臣……臣就是给袁崇焕掌灯时,无意间瞥了两眼。”
“看见了一些,但臣……”
“行了,朕知道了。”
朱由检出声打断,接过田尔耕所递告罪疏,“这没什么不能看的。”
“既然是我大明的疮疤,那还是揭开的好。”
言罢,便翻看起手里的告罪疏。
而田尔耕则站在原地,手放了下来,但却不敢有丝毫乱动。
“这人啊,不给他逼到绝境上,彻底抽掉他所倚仗的东西。”
“真实嘴脸到底怎样,谁都看不透啊。”
朱由检翻着手里的告罪疏,神情冷然道,“倘若像袁崇焕这样的家伙,都能称之为大明忠良、贤臣。”
“那大明还是趁早亡了吧。”
田尔耕垂着脑袋,强压内心生出的惊意,生怕天子看到。
而一旁的王德化,更是低着脑袋看地。
“看看吧,锦衣卫负责督办袁案。”
“你不了解始末,终究是说不过去的。”
“臣不敢,臣一切谨遵陛下旨意。”
钦办袁崇焕一案,到底该怎么审,该怎么办。
在瞧见袁所写的部分内容,田尔耕就打定主意,事事谨遵天子旨意。
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袁案必然将牵扯甚广!
就自己那点能耐,若是自行处置的话,那下场必然跟田尔耕、许显纯一样。
“怕了?”朱由检看着欠身而定的田尔耕,负手而立道。
“不怕!”
田尔耕抬起头来,有意让天子看到他想表达的态度,旋即单膝跪地,“锦衣卫是陛下的刀。”
“臣是擦血的,陛下让臣怎么做,臣就怎么做。”
这个态度很好嘛。
到底是个懂算计的政客。
知道袁崇焕一案,必将牵扯到多方势力。
尤其是不能让自己这个天子满意,那下场只怕是不好的。
“王德化,去把先前准备好的牌子,交给田卿。”
收敛心神的朱由检,看向王德化说道,“这朝中的文官,不是喜欢在午门示威吗?”
“那袁案,就从午门开始。”
“朕要让他们文官吹捧的脸面,踩在地上!”
“喏!”
对于大明的文官群体来讲,出身‘士’这个阶层,对‘养望’一事尤为看重。
自身仕途能否畅通,所在宗族能否昌盛。
那全靠这虚无缥缈,却真实存在的名望撑着。
这也是为什么朝堂上的言官御史,尤其喜欢做规谏之事。
有他们所把持着的舆论权,在民间肆意传播。
哪怕皇帝做的事情再对,也能把黑的说成白的,把白的讲成黑的……
“你跟朕进来。”看了眼田尔耕,朱由检转身说道,“这誊抄袁的告罪疏。”
“还有朕评议的话,就由你来做了。”
“臣领旨!”
田尔耕压着疑惑,忙拱手应道,随后便欠身跟在朱由检身后,朝东暖阁内走去。
既然想谋划掌握舆论权,那一上来就想完全掌握,断然是不行的。
所以要懂得利用现有规则,来占据有利地位才成。
田尔耕趴在书案上,动作敏捷的铺开一张纸,用镇纸压着。
拿起毛笔,蘸墨,便保持动作不动。
“把袁与建虏暗中联系的内容,给朕誊抄下来。”
“字写大些。”
朱由检将抽出的纸,拍到田尔耕面前,神情淡漠道。
“喏!”田尔耕忙欠身点头,随后便神情专注的誊抄着。
朱由检看了眼田尔耕,边想边说道,“袁暗通建虏一事,其媾和之心,早已是昭然若揭。”
“自天启朝出镇辽东,袁已瞧出建虏强在何处,大明问题出在何处。”
“然受名望所累,却将这些深藏于心。”
“袁之名望,一靠宁远大捷,二靠宁锦大捷。”
“然这两场天下皆知的大捷,事实真相,唯有少数派知晓。”
“朕御极之初,受朝臣相荐影响,特命袁平台召对。”
“五年平辽之说,便是在此吹捧而出的……”
朱由检语速极快的说着,田尔耕心神不定的写着,不敢有任何迟疑。
只是随着天子所讲,被他一一写出来后,那心里除了震惊,就再无其他了。
依着田尔耕的政治嗅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