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河之后,孟怀用鼻子再次闻了闻那个火马的气息,发现火马在往正西跑,也就追了过去。
再往前走,发现天空中的阴云越来越少了。尤其是双阴之地特有的那种骨子里的阴寒,基本上感觉不到。
但天上却绝不澄澈,头顶始终萦绕着一种说不出的气息。
这种气息的感觉依旧是死气,只是这种死气像是被蒸腾过的一般,透着一种烧过尸体却又没有烧完全的味道。
孟怀行走其中,就有一种在三伏天下雨的午后,那种桑拿天走在了融化了的柏油马路上的感觉。
又热又闷又燥又湿,还臭烘烘、黏糊糊的,很难受,很不爽,还不如之前双阴之地的那种单纯的阴冷呢。
地面也不好走,处处是那种被大雨山洪冲击的深沟。有些软软的,踩上去就要陷进去;有些却像是被火烧过的砖头一般,硬到硌脚。
“啪啪!”
孟怀用脚敲了一下一处山沟边沿,发出了犹如石头般的声响。
“这确实应该是被火烧过,还是大火。”
有了这个发现,孟怀加快的前进的步伐。这些火还有些熟悉的气息,和那火马身上的虽然不同,但也有几分像。
继续往前又走了有四五百里,孟怀渐渐就看到了一些人,准确地说,是一些鬼魂,在四周游荡着。
这些鬼魂看着密密麻麻,其实稀稀拉拉,因为前面的区域太过于广阔了。他们似乎是被什么吸引了,看似漫无目的地往前走,其实都是在往着一个方向。
这些“人”都很惨,有的站着走,有的地上爬,有的没了腿,有的没了手,有的似乎是被刑场砍断了脑袋,有的脖子上有着青紫的勒痕,有的应该是战乱被削去了半个脑袋……
个个都凄惨无比啊!
当然,也有些长得还算周正的,就比如在孟怀正前方的几个女人,长得就十分不错,衣袂飘飘,长发及腰,就是脸太白了,没一点血色,嘴太红了,像是刚喝过血一般。
“呜呜……”
“呼呼……”
“嗯嗯呃呃……”
没有谁是欢喜鼓舞的,最多是面无表情,更多的,几乎一大半的鬼魂都在哭着,都在后悔着,都是一脸不甘心的模样。
孟怀尝试着和其中一个满脸褶子、画着浓妆、穿着豪华的老太婆说句话,问问情况。
可这老太婆似乎是听不到他的言语,只是左手抖着一块抹布,右手拿着扫把,嘴里不停地念叨着:
“孝顺不是这样孝顺的啊,活着让我住牛棚猪圈,浑身是牛屎猪尿,死了给我穿这么好、化那漂亮的妆干什么啊?”
“孝顺不是这样孝顺的啊,活着给我端一碗水做一顿饭,比死了给我上供大碗肉菜好多了啊!
“呜呜……我不想死啊……我的幺儿……我的乖孙……我还能干活……我还能帮你拾掇拾掇家里……”
这老太婆似乎因为死亡而变得精神不正常了。他一会情绪低沉,一会情绪高昂,像个精神病一般,十分吓人,孟怀赶紧远离了她。
“小孩,你知道这是哪里吗?”
加快了速度,又往前找到了一个看着七八岁的孩子,孟怀开口问道。
至于为什么选择这个小孩,不过是因为孟怀在这不知道几千几万的恶鬼中,对他有点莫名的熟悉感觉而已。
这小孩浑身青紫,双眼暴突,嘴里还有几根水草,口鼻里也塞满了污泥。
但他却是个十分懂事乖巧的孩子。
“啊?妈妈不让我和陌生人说话呢!”
见孟怀问了,他就开口说话了。
“没事的,叔叔不干别的,只是问个路而已。”
这应该是一个淹死的小孩子,看着可怕,其实是很可怜的。
“来,帮叔叔一下,告诉叔叔这里是哪里?”
他就尽可能和善地跟他说。
那小孩似乎有点听不太懂,没有回答孟怀的问题,而是瞪着那双本是无辜、此刻却因肿胀而恐怖的大眼睛问道:
“叔叔,你还想将小宝推下河再淹死一次吗?”
“这……”
孟怀被这淹死小孩鬼的话给问蒙了——难道之前是有个问路的男人将他推下河,他才淹死的?
“小宝很乖的啊,小宝平时都不玩水的。”
这小孩双眼中满是泪水,像是跟孟怀说,又像是跟自己说。
“只是妈妈病了,身体特别虚弱。大夫说,妈妈是累病的,是饿病的。她需要静养,需要进补。”
“可我们家是穷的呀!”
“家里又没钱买肉买鱼,小宝想来河边给妈妈抓条鱼带回去,煮鱼汤给妈妈喝一喝。”
看着这个淹死小孩鬼说话时的认真模样,孟怀出奇地不觉得他有什么恐怖了,反而觉得他的身上散发着某种神圣温暖的光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