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郡君,如何看待十常侍及何大将军?”
再次重复一声,阎忠叹息:“依我看来,当今天下之乱全在宦官外戚。如若常侍不除外戚犹存,祸乱难止矣。”
“这满世间的悲剧也绝无终日。”
王耀闻言颔首,对阎忠的胆识略有赞叹。两人不过初识,他便敢直言祸害就是当今朝中最强大的两股力量。
如果自己遵从于阉党,就凭这席话就可以将其擒拿斩杀。
“祸患在于阉党外戚,可他们深得帝心,你我即便知晓又能如何?”
抿了口茶,王耀盯着阎忠。
他隐约记得,好像史上有一人曾劝谏皇甫嵩率众起兵清君侧,不过最终没被采纳,此人便离营而走,最终被韩遂、马腾胁迫为叛军首领。
因不肯助纣为虐,他后来愤然就死。
那是个令人钦佩的勇士。
韩遂马腾都是凉州人,自然叛乱地点也在凉州,而阎忠恰是凉州名士……
会不会?
听闻阉党二字,阎忠双眼一亮,顿时清楚了王耀的政治倾向,整个人也一下子有了精气神。
果然,有其伯必有其侄。
王允忠贞不屈,敢于在朝堂上直数宦官罪行。而王耀的倾向只是不为人知,实际也是反对阉党弄政的正义之士。
“忠谏死谏既无效用,那便兵谏!”
攥紧双拳,阎忠猛然起身。
只见他慷锵有力拂袖道:“皇甫公手握大汉
精锐,往昔旧部遍布天下,南军北军皆敬其名!”
“如今阉党谗言蒙蔽皇帝,其子弟霸凌乡间无人敢管,各地苦賊久矣。只要皇甫公先起义师,自响应者云集,聚众而攻洛阳,大义之下破城如探囊取物。入主朝野斩尽阉党,即可拨乱反正也!”
听闻此话王耀先是一怔,旋即微微颔首。阎忠说的有些想当然,但大差不大。以皇甫嵩的威望和军事素养,如果选择兵谏基本就无人能挡。
奉命阻击的官军都是人家旧部,这仗怎么打?
可以说别的大臣兵谏,还要面临诸多问题。但为大汉平定不知多少股叛军的皇甫嵩,他要选择起兵就是众望所归。
沿途百姓会夹道欢迎,送粮送衣,而没起义的官军既打不过,又不想跟他打,那朝廷拿什么来阻挡?
不过王耀很清楚,皇甫嵩就算死也不会起义师,他就是这样的人。
看着白衣县君平静的目光,阎忠的热情逐渐消退,他叹息一声、缓缓道:
“公碍于清名,恐事败英名尽毁,故不愿起事。既如此,忠也只能辞去。”
王耀没说话,其实他能理解皇甫嵩。
打一辈子仗,老将军到今天要名气有名气,要威望有威望。虽然他不搞贪污受贿这些,但怎么都不会缺钱。
可以说皇甫嵩只要平平稳稳下去,那必定名垂青史,这是板上钉钉。
既然毕生
所有追求都已经圆满,他又何必要去冒险兵谏?且不说敗,就算事成也会引来祸端。自古兵谏者无论正邪都被帝王所记恨,当代帝王或因各种缘由没有动手,但下代新君定会清算。
皇甫家乃将门世家,皇甫嵩这一代已经超越前辈功德圆满,他又岂会去给家族惹下如此麻烦?
若不称帝立新朝,起兵做甚。
“先生现来朔方,是为劝耀兴义师清君侧?皇甫公威震四海尚且不敢,本伯又岂敢独自起兵耶?”
王耀摇头,灵帝不死他绝不起兵。
大汉苟延残喘很有一手,不能被表面所迷惑。即便看起来王朝已经摇摇欲坠,但现在就贸然起兵,除非是皇甫嵩、卢植这一类大能,而且得抱着清君侧的大义,才有可能成事。
别看他王耀好像有点名气,但凡敢在刘宏活着时搞动静,就算抱大义也只有死路一条。
“非也,我来此并非为劝将军。”
似是那股激动劲过了,阎忠气息逐渐平静下来。他坐回席上,认真道:
“事情过去数月我想通了,非雷霆霹雳不得以救大汉,而具备条件者又各有疑虑。这不是我能改变的,与其每日忧心不如多为寒苦做些事。”
“皇甫将军那待不下去,凉州老家也不能回,我便想再寻良主而事……我很仰慕县伯,您可愿收容在下?”
一席话道出,阎忠叹息一声。
南方那些大员对他这种西北名士看不太起,也只有同属边疆凉并幽适合他。自己倒是想回故乡,可董卓到处作恶鱼肉乡里,为贤才所不齿,又偏偏摆出求贤若渴的姿态,要回去免不了被骚扰。
而董胖子行事人尽皆知,几次失败就恼羞成怒,届时做出什么事尚可未知,为了安全不能回凉州。
如王耀不收,他就去幽州投刘虞,那也是个宽宏的仁君,值得侍奉。
“愿!怎会不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