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队大队的宋军正沿着雪覆盖的官道,排成庞大的行军纵列,几乎是肆无忌惮地在金军有限的警戒兵马监视之下强行向着汴京穿插过去。 在一些难走的地方,诸多厢军、民夫将大量干稻草铺在路面上,防止战马、甲士滑倒。宋军轻骑则呼啸着从两翼冲上,将那些零散游弋的女真轻骑驱散开来……落雪之中、苍天之下,这些精悍的宋军甲士哪里还能见到几日前被人追亡逐北时的仓皇模样!一个个都精神抖擞,哪怕雪天路难行,却也喊着号子、唱着军歌,在一众厢军、民夫护持之下,向着汴京滚滚南向!似乎生怕稍晚一步便失了一场泼天似的功业一般! 队伍中,虽然不断有人滑倒,可却被周遭袍泽们拉起来,几乎每个领军指挥使都在扯着嗓子嘶吼着同一个意思:“——向南!向南!向南!” 而在他们身前大约十里地方,王胜所部七千轻骑则张开了一道宽大的骑兵警戒幕。 这些精锐轻骑似乎是在这时方才真正放开手脚厮杀,他们持着精良的长槊和锋利的斩马刀,跟着自家都头、指挥使轻易撞破风雪的帘幕,在这京畿大地上与向北而来的女真斥候做着殊死搏杀! 号炮之声在雪中不住地升起,那是前锋骑军在互相报告金军大队兵马的方位——往往是发现一队女真轻骑,周遭便会冒出三四十骑宋军来!这些宋军骑士毫不吝惜马力地转战厮杀,将所有靠近大军行军范围的女真兵马全数逐出战场! 此等攻势之下,汴京西北,女真大军警戒幕已经被撕扯得七零八落!一个宽度高达十里的巨大破口已然形成!而这,也是王胜这条黑龙为自己身后大军主力所准备的冲击通路! 此时此地,汴京西北、西南两个战略方向已被宋军轻骑主宰! 而将太多主力兵马投入汴京那个血肉磨坊的完颜宗翰——即担心宋军还有未被发现的庞大机动兵团,复又不得不在手中保有一支强大的攻击力量加以应对,因而几乎完全丧失了战场态势感知能力! …… “‘欲将轻骑逐,大雪满弓刀’啊……” 立马于一处雪丘之上,望着自己麾下大军如铁流一般滚滚而南,韩世忠也忍不住提着手中斩马刀,感慨一句。 他的身后,解元、成闵、刘宝等等麾下大将——他们的亲卫领着各自将主战旗在落雪之中缓缓飘扬,甚至连刘光世都立马在侧,看着这苍茫天地间的雄师,只觉胸中没来由地燃起滔天火焰,仿佛要将这冰封的天地燃烧吞没。 此时的韩世忠所部,早已与刘光世合军一处。 因为之前诱敌过程中遭遇了惨重损失,再刨去放到前面去的轻骑,他们两军手中可战兵马加起来不过三万两千之数,面对金军留守汴京兵马,其实并不占优。 可与刘光世的心有戚戚不同,韩世忠却显得成竹在胸! ——这位当年自汴京天倾之局中厮杀出来的悍将,轻抚着冰冷的刀身,恍惚间只觉自己回到了靖康年间那场何其相似的大雪中去。 同样是京畿路上、同样是在汴京城外,那充斥着无边喊杀的雪原之中,他与那些来自河北路的精锐轻骑、同袍弟兄一次次绝望地冲向女真人的重围,又一次次透围而出……一千精骑杀得最后只剩一十八人,却在莽莽大雪中捡到了还是一员小小参议的顾渊…… 他不知是否天意微渺,冥冥中似乎早已编织出一张命运之网,给了他们靖康国难的屈辱,却又给了大宋顾渊这般不世出的领袖!给了他们这些还有心一战的汉家儿郎再一次试手补天的机会! 三年之后,他们这群人以剑以血、予智予雄,终于将完颜宗翰的十万大军诱至预设的埋骨之地。 想到这,饶是这位西军将痞历战无数,如今领军一方,却依然忍不住心底激荡,只觉自己的手都在不自觉地发抖! 就在这时一彪轻骑踏雪而来,领头的是一员骑军指挥,很是精锐剽悍的样子,一看便是王胜所部退下来回报前方军情的。只不过,他还没有开口回报,便被韩世忠抢了先:“……汴京战况如何?完颜宗翰是否有所异动?岳鹏举的南线兵团如今到了何处?” 他对于汴京周遭地理实在熟悉不过,知道自己此时距离那座万城之城不过十余里,便是雪天难行,最多一个时辰的行军也就到了。换句话说,也就是一个时辰之后,他便能对完颜宗翰发起这场等待已久的复仇之战! 他麾下大军,正在缓缓变阵,在一众随军参议们的安排下做着位置调整,方便之后由行军阵列向东南展开成交战军阵。 而他现在所需,无非是掌握住敌我两军动向,寻机进入战场! 那员驰来的骑军指挥不敢怠慢,一拱手便将前方军情脱口而对: “回韩帅!已经摸清,完颜宗翰大营位于汴京城西三里之外,所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