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沉的号角连绵不断……大队的金军骑兵如同鹰扬起的双翼,正在遮蔽宋人那支胆大妄为骑军的后路。 宽大的战场正面上,虽然看不太清晰,可凭着喊杀声也能推断出,宋军回旋余地正在被极大的挤压。完颜宗翰仅仅在望楼之上等了片刻,便听到自己金鸣之声响起! 至此,他脸上的阴霾方才散去——这支宋人骑军虽然英锐,可只想依靠突袭、依靠那些奇技淫巧胜过他麾下儿郎,终归是太异想天开了!金军,至少是自己这支西路军,还是他所认识的那支天下强军!他的儿郎们从苦寒之地走出来,击灭了辽、踏破了宋,就算有一个顾渊横空出世,可独木难支,又如何能挽救这摇摇欲坠的大宋? 他一直觉得京东路在顾渊兵马手中丧败多次,不过是宗望病逝,东路大军青黄不接。而兀术虽然有些本事,却与挞懒互相争权,搞得曾经那支熊虎之军,如今也就比宋军强些有限。 换到他时,顾渊自然无处施展。如今他放在虎牢关后的那支奇兵已被自己摧破,便只能派出韩世忠顶上来结硬寨、打呆仗,想要将他耗回河东路去!可今日这一战,他却觉得自己多少窥破了韩世忠那些小心思—— 他毕竟带着一支与东路军见过仗的宋军主力么!在此扎下营寨作为依托,而后依靠骑军突袭将自己兵马卷入到一场失控的乱战中,倒是一个讨巧的办法,至少不需要处处布防。若是遇上兀术那种愣头青,说不得便中了圈套,一头扎上去与韩世忠拼消耗。可他完颜宗翰又怎么能做那等毫无谋略的用兵!自然还需给这张狂至极的将痞一个教训! 完颜宗翰是成名已久的女真宿将,对于战阵之事极为自信!判断既然得到印证,便毫不犹豫地自望楼上下来。 光又扫过跟在一旁,却又去与几名猛安得意交谈的完颜撒离喝,于是脸色一沉,压抑着怒意道:“撒离喝——今日这一阵,且将你过错记下!明日出击,你自带着兵马,去做先锋!若是不能啃开宋军当面营寨,或者拿回个宋军大将人头,你这万户也不必做了!” “粘罕!”完颜撒离喝原本以为自己今日虽有失误,可手下儿郎到底是顶住了宋军,没有造成什么大的损伤,最多自己挨一顿鞭子了事。粘罕治军虽然严苛,可也是讲究有理有据的。却没想这位粘罕看上去是动了真怒…… 见此,他也慌忙拱手:“粘罕放心!明日五更,某亲带本部儿郎,披甲攻坚,若是不把韩世忠的人头摆在粘罕你的面前,誓不回营!” 作为女真一族中的亲贵将领,他已许久没有出战。可自己这番决心,也并没有换来完颜宗翰的勉励宽慰,那位都元帅只是盯着他冷哼一声:“好自为之。“接着便一甩披风,在亲卫前呼后拥之下离去。 …… 宋军摧偏军出战,也只是为了接应出营的王胜所部回来。 因此解元极为谨慎地控制着自己这六千兵马,他们依托着强弓硬弩,射住阵脚。替零零散散撤回来的宋军挡住追兵,却就是不主动出击与金军做硬碰硬的步军交战。 面对这样的对手,前线掌军的银术可也是头痛得紧,他指挥着自家骑军高速切向宋军侧后,想要调动宋军兵马,拉扯出空隙,再尝试着冲阵击破。 可这支宋军明显精锐异常,战阵调度居然滴水不漏! 金军几次遣出轻骑袭扰,都被轻松化解,“解”字将旗之下,那员将领立在那里,又为这军阵平添了几分厚重。 厮杀持续了一盏茶的功夫,王胜便带着百来骑军从黄尘中冲杀回来。 他在金军骑军阵中杀了不知多少个来回,一次又一次把被围拢的弟兄解救出来,战到此时已是人困马乏,原本轻松舞动的斩马刀,也仿佛千钧之重。 可他遥遥看见自己这同袍的将旗,却又来了精神,带着几名骑军就纵马驰了过来。在解元面前带住马,脸上颇带着些得意的笑:“——善长兄如何还亲自出营来接?真是太客气了!那些女真鞑子别看兵多,真打起来被咱们玩的晕头转向的,不好使!排着队一个一个地送上来让我砍,现在老子砍得手都麻了……” 王胜说着还特意挺直腰板,似乎就是要在他面前炫耀一下自己的武勋。 解元在京东路上血战过,如今已隐隐是韩世忠麾下第一将。听见王胜的调侃,也不与他答话,面色依然沉稳肃然:“——王统领速速回营收拢你部兵马,追兵我自当之!今日这一战也只是开始,女真骄狂,吃了个暗亏,之后咱们怕是没这等好日子过了!” “那不正好?倒叫那些女真鞑子往咱们营寨上撞!咱们这么多弓弩,够他们喝一壶的!”王胜见解元故意摆起架子,也不同他分辩。嘿嘿一笑,拔马便向阵后收拢自己兵马。末了还嘿嘿笑了一声,朝着自己几员亲卫笑道:“咱们这解统领,看起来越来越有大将派头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