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前一阵中甲士的惊呼,赵璎珞也是瞠目欲裂——激战一夜,却没想到在黎明时分,主帅中箭倒下! 淮水宋军大局溃败,几成定局! 此时哪里还需要什么人给她解释什么,在军中待了这么多日子,如何不明白这便是淮水宋军最后关头! 她立刻翻身上马,扭头朝着自己身后的青年军将喊道:“张伯奋!咱们还能凑出多少骑军!” 天色已明,太阳即将跃升出来,而金军汹涌如潮,已经爆发出震天动地的欢呼。显然是已经看到宋军大将倒下!若是不能将金军这口气焰压下去,待完颜宗弼攻破淮水大营,放马南下,她那位皇兄是否还能幸运逃过追剿?这大宋是不是连第二天的太阳都看不到了! 张伯奋见此也是明显犹疑了一下——他当然知道这位帝姬此问怕是存了孤注一掷的决心,有心劝阻,可最后还是如实回答:“大概能有三十多……再凑凑驮马,硬凑个四十、五十也是可以……可是——殿帅!天色将明,金军势大!咱们这几十骑冲阵,根本没有胜机,让末将护着您,回去给官家送个口信吧……” “三十……当真是十不存一了……”赵璎珞听了,面色苍白,也不知道是因为失血还是因为害怕,可她还是颤抖地下令,“——传令御营骑军,全军上马!随我去冲对面金军主将将旗!大宋存续、胜生败死!皆在此一搏!” 之后,她又转向张伯奋,言语之间竟冷静得出奇:“我又不是长在深宫中的女子,张少将军何苦骗我?什么送口信?不过是弃军狼狈而逃罢了,哪有你说得那么好听……” 她的声音嘶哑,也没什么力气,见张伯奋想要开口再做解释,只是摆了摆手,似乎是不想与这汴京一路护送自己的亲信将领争辩什么:“张少将军,稍后咱们冲阵,还辛苦你跟紧我的身后,若是我陷阵难出,却没法自我了断——答应我、杀了我!” 她说着,不管不顾,狠狠地给了坐骑一鞭子,飞也似地从一处金军刚刚败退的破口疾驰而出。她的身后,四十七骑——宋军此刻最后的骑兵力量也咬牙紧随着她,穿过火焰与烟尘,划了一个巨大的弧线,冲着已经前移到寨前完颜大旗而去。 从宋军残军的角度望去,这支出营而战的骑军几乎是转瞬之间便化作一道血光,连刺带挑,冲破路上层层金军阻拦。 他们的去势极快,而且这时候已经是不计后果地冲锋,全部骑士都只知道疯狂地压榨着坐骑最后一丝生命力。战马的肚子被他们靴上马刺扎得鲜血淋漓,可他们犹自不停,到了最后一程,甚至拔剑刺马,将马速提到了极致! 淮水南岸的一片狼烟之间,只见这将亡之国最后的帝姬向金军将旗之处破阵而入,如一抹红缨。 金军此时其实也是强弩之末,眼看着伤了对方主将,想着再一口气杀入寨中、砍断那什么该死的天子旌纛、杀崩淮水最后守军的士气,然后再去追亡逐北、搜山检海!却没料到会忽然闯过来这样一支不要命的轻骑。 侧翼那些金军是在攻势失败之后刚刚败退下来,早已人困马乏,还没有来得及重整阵列。而赵璎珞和她的御营骑军眼光毒辣,就选在这一个当口透阵而过,甚至根本就没有想过如何再杀出来。 一时间,被甩在身后的金军武士齐声呼喊:“四太子当心!” 而将旗之下,反应过来的完颜宗弼亲卫也在同样的惊呼声中疯狂地向阵列左翼涌动!试图挡住这些已经不惜性命冲阵的宋军! 完颜宗弼自然也听见了动静,他却只是瞥了那边一眼,而后很是无谓地又将目光转向大宋天子旌纛的方向。 ——他当然看见了那个一袭红衣领军冲阵的人,可与他征伐天下的野心相比,一个女人掀起的波澜毕竟太过微不足道:“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传令下去——那员领军骑将,尽量给我留条性命!” 他说完便不再管,而是全神贯注地去组织眼前攻势,满眼只有淮水大营、只有南朝的新君! …… 赵璎珞没有马槊,一柄步兵用的寻常长枪在这种烈度的骑战之中连挑了几员女真战兵也终于断掉。此时她已经是抽出自己那柄云纹钢的长剑几乎是匹马冲阵!来时寥落四十余骑军,还能跟在她身后的不过十来人,可即便是这样,她也毫无退意! 最后时刻,她夹紧马腹,踩在马镫上,于马背上半立起身。这是一次孤注一掷的战场刺杀!战马带着疾风,身后血红的披风高扬,而她剑锋所指,只有那重重护卫之下的完颜宗弼一人而已! “放箭——射马!射马!” 领军的亲卫谋克原本想要乱箭退敌,可忽然想起自家主将命令,临时改了军令。结果便是一轮箭雨洗礼之下,赵璎珞只中了一支流矢。她的马快,哪怕胸口已经扎了数枝狼牙箭,却犹自嘶鸣着,突入到最后一列金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