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天家帝女的尊贵与傲慢,按着剑坐在马上低声问了一句:“刘太尉何在?” “太尉在中军大帐等赵殿帅。”王德见来的是这位帝姬,也是黑着一张脸。对他这样的武人来说,原来有多少期望,如今便有多少失望。 只是他也听说过这位帝姬汴京城中那一场血战的事迹,刚才行礼,没有唤她顺德帝姬的封号,反而叫的是她的军职,便是他这还算纯粹的武夫战将对她那一战表达敬重的方式。 可他的面前,赵璎珞还没有继续说下去,身后便蹿出一个人来:“王夜叉,你们太尉怎地还敢如此混账——帝姬带着天子旌纛来此,便如天子亲至!大家都是西军中摸爬滚打出来的,若是他刘光世要与耍弄那些兵痞手段,让他冲着我张伯英来!” 张俊原本不是个愿意轻易得罪人的人,可如今,他也已经被官家逼到了绝处,实在是无路可退。 他的本部三千人马都是步军,如今还在后面磨磨蹭蹭,自己跟着这位天家帝女来此,还不知事情最后会闹成什么样子,索性横下一条心,自己先跳出来和刘光世直接对上算了——反正有帝姬在此,就算得罪得再狠,他也不信刘光世有胆子将自己一刀砍了! 王德紧咬着腮帮,没有吭气,当然也没有答话。 宋军如今这些统军将领,他也就对河北路的韩世忠还有三分服气,除此之外也许就是近些日子京东路声名鹊起的顾渊让他有那么些兴趣。至于张伯英这样的人物,他是实在看不太上,因而也不愿与他分辩什么,只是侧开半身,朝着中军大帐那边冷冷说了句:“王某只见到了赵殿帅,没见到什么官家——二位,请!” “你!” 张俊还想再说什么,可赵璎珞却拍了拍他的肩,自己干净利落地下马,按着剑遍向中军大帐走去。 她与王德擦肩而过的时候,这条夜叉忽然站在原地,吼声震天:“殿帅!你眼前这些军将都是粗人!咱们大道理懂得不多,只知道忠君卫国总归是没错的!兄弟们把脑袋别在腰上拼命,也想让官家看咱们一眼,看一眼这些儿郎们的血是不是热的!可如今,我们忠的君在哪里!你让我这些儿郎们的血洒给谁看!给谁看!” 赵璎珞听他这一吼,停了一步,却没有回头。 “王统领说得是……总归是我们赵家对不住这些血战过的儿郎、对不住这天下!我赵璎珞在此——代官家、代我赵氏列祖列宗,为诸位军爷们陪不是了!” 她说着,忽然拔出天子佩剑,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将自己一缕青丝斩下,而后高高举起。 她像一头母豹一样,望向周遭的军士将佐。谁在议论纷纷、谁盯着她看,她便以目光瞪回去。直到所有人都不再说话,直到整个大营都变得安静下来,她才继续——缓缓地、声音不高,却足够让人听得清楚: “璎珞在此,暂且割发代首,以谢天下!如今遭逢国难,乞留残躯,与诸君勠力同心,守我山河故宋!来日临阵,璎珞必与诸君共进退!后世忠烈祠中,我也不过是后死者矣!” 她说着手猛地一挥,那一缕便化作万千青丝,飘散在淮水之畔湿冷的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