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队甲士的运动,就算是在汴京城破的混乱之中也不可能完全隐匿行踪。 范琼他们这队人马,全是重甲步军,行动起来本就不快,更兼此前一场天翻地覆的大战给轻兵疾进的女真人造成了极大的杀伤,已经引起了金军注意。因此,他们还没走出两个街区,便陆续有女真游骑出现在周遭袭扰。 这些轻骑的身影在汴京的落雪与火光中穿梭,一直与他们保持着接触,却迟迟没有发起进攻。张伯奋带着他那队骑军试探性地冲了几次,都没有将这些女真轻骑彻底驱逐,时间越长,他们队伍周边出现的金兵身影就越多,而他们这一军也便越来越放不开手脚,只能排着密集阵势,缓慢运动。 “范巡检!这些女真鞑子一直黏在我们身侧,打又不打,赶又赶不走!怕是打定了主意,要寻一处地方,将我们一口吃下……” 高大的青年将官策马疾驰到范琼身前,朝着赵璎珞微微致意一下,便急切相对。 如今统帅这一军的范琼也是心中悲戚。 他的一家老小全陷在城北,如今眼看着那边已经是一片火海。 自己手下这些弟兄刚刚算是豁出性命拼死一战,也不过是击灭了两千冒进的金兵。 可四壁之外,女真战兵仍在源源不断涌入;汴京禁军,已然破胆,化作溃兵在城内开始烧杀抢掠! “这是盯上了我们了啊!”范琼停下来搓了搓手,看了一下自己身后这近三千人的队伍,他们披着黑色重甲,塞满整个街巷,此时还是城内为数不多的一支敢战精锐。可他却不知道几个时辰之后,还有多少人能够活下去。 “南面宣化门外还有喊杀,那边应该是还守得住……但是完颜宗望的东路军从北面沿着城墙横扫过来,我们可是没有半点办法!更不知周遭有多少金兵!”张伯奋兜着自己战马,不住地向周边张望。汴京城的坊巷成为他们的屏障,可也挡住了他们视线,让他们根本无从探得金军动向。 范琼闻言也是沉默,过了半晌才缓缓问了一句:“少将军,可有办法为我们兄弟寻一条生路?” “不知道,几个方向都碰过了,周围大一些的街面上全都有女真骑军身影。” “这样啊……”范琼微微颔首,他看了看马上一脸不安的张伯奋,又回身看了看赵璎珞,叹了口气,拱手行礼,“帝姬……金兵怕是打算将我们围死在某处,所以才遣出这么多骑军黏在我们周遭。此处距离新宋门不远,如今重围未成,帝姬跟着张少将军的骑军突围,总还有些许机会。” “那——范巡检你们怎么办?”赵璎珞骑在马上,看了看周围沉默的甲士们,没有表态。 “我们?”范琼苦笑一声,摊了摊手,“我们这一军皆是步战甲士,汴京城外是无遮无掩几十里的平地,跑不出两里地便会被女真骑军围拢截杀。为今之计,恐怕还是退入内城的好。” “退入内城?”赵璎珞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了剑,喃喃自语,“……可退入内城去,就再没什么希望了。” “没有希望,帝姬这是何意?”范琼有些不解。 “若是能挨到天黑呢?”赵璎珞没有理会他的疑惑,忽然抬头,看着已经暗淡的天色,朝范琼说,“今日大雪漫天,如我们刚才所说,挨到天黑,趁乱突围——女真人再怎么厉害,黑漆漆的夜色里也没有地方寻我们这队人马!” “帝姬……今夜风雪交加,女真人固然没处追击我们,可这近三千人马的夜幕行军,却总归会走散。就算是撤往最近的凤凰渡,这三千甲士、十里风雪,不知道最后能有多少人能活着过去……过去之后也不知道能不能寻到舟船顺流而去。” “可……赌一把,也比退回内城,跟着官家降了金人强……” 呼啸的风雪顺着长街席卷过来,间或还夹杂着些许燃烧的灰烬。赵璎珞紧了紧自己披风,声音也越来越低。 上一世,她亲眼见着这军将第一批投了金人,然后拿着刀剑,逼自己这些后宫中的女人们去向北方、去向她们悲惨的命运…… 这一世,她也亲眼见着这个男人披着重甲、大呼酣战——此时此地,她愿意信这位范巡检是真的想要卫护这汴京城,卫护这煌煌大宋。 可若是他退回内城,谁又能知道,天顷之下,这位今日还如此能战、敢战的军将,不会堕落成叛徒与恶鬼。 “范巡检……”想到这里,赵璎珞轻声问了一句,“我们这些人,难道注定不能一起冲出这座城么?” “难……”范琼打量了一下周围,此时他们大队人马已经停了下来,塞满整个街巷,像是一条死去的铁蛇。 他又转向随着自己一路血战过来的顺德帝姬——火焰风雪的映衬之下,这半大的女孩红衣仗剑,自有几分摄人心魄的美,让范琼这个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