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拱殿内,年轻的皇帝神情憔悴,不安地走来走去。 这偏殿原本是大宋官家与臣僚议事的地方,取“垂拱而治”之意。 韩愈、王安石、欧阳修等等名臣几乎都坐在这里同当年的大宋官家论道古今,被传为佳话。却未曾想,有一日这里坐进来的会是一位浑身浴血,甲胄在身的文臣! 他的面前举兵三万勤王救驾的张叔夜几乎是被年轻的皇帝强行按在了座上,他满身甲胄上的鲜血都还没有洗去,在垂拱殿中隐隐散发着血腥味道。 这皇帝自然是如今被宫内和臣僚们称作少帝的赵恒了。一年之前,金兵南侵,太上南巡。这位少帝堪称临危受命,而且表现也没叫他们这些做臣子的失望。 他也曾金甲按剑登城巡视,在李纲等主战派的率领之下硬是撑到种师道等人援军赶到,将那据说击灭了大辽的完颜宗望给硬生生地顶了回去。 一时间文臣士大夫交口称赞,都觉得这位少帝有明君之像,是太祖太宗一样的人物! 然而谁又能料到一年之后金军再度南下? 这时候,大宋已经在河西路遭遇了一系列惨痛的失败。 折可求、姚古兵败;种师中、王禀身死;种师道病逝。就连李纲这样的名臣也在政争之中失败,被罢相外放。 放眼望去,偌大一个大宋,将门几乎被一扫而空,除了一个文臣出身的张叔夜领兵勤王,庞大的帝国竟无一合之将! 作为太上的长子,这位少帝继承了他父亲绝大部分特点。他同样的丰神俊朗、同样的精通诗画,可也同样的急躁、并且好大喜功!所以,听闻北城动摇,急切间这位少帝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将张叔夜这个特别能打的勤王之将顶上去。而听闻北城失陷,他便立刻决定将这位将军直接宣回皇城来,卫护自己安危。.. 他当然不止宣了这样一位战将回来,刘延庆、姚友仲、王宗濋,这城里一时间他能想到的将军全都派去了传骑,可是最终来到御前的却只有张叔夜一人。 “张相公……这城外战事究竟如何?你们不都给我保证过固若金汤么?如何守了四十日,却让金人忽然打进城来!” 赵恒不管不顾,只在殿内不安地踱步,时不时地还抬头看看殿外,似乎是期望着有新的好消息传来。可局势偏偏并没有如他所愿! “东壁失守!孙守御带兵撤到南壁!” “西壁陷落,安守御战死!残军溃散!” “范巡检率军北进!正与金贼交战!” “孙尚书来报!金兵再攻宣化门,已被击退!宣化门守军矢尽!请援!” 一条接一条的消息被传骑流水般地送来,这些兵事原本应该是殿前司处置,可少帝对于殿前司已经毫无信任可言,随着战局越来越危险,他开始要求所有消息都报至垂拱殿内,他要亲自掌握汴京之战的动向。 然而可笑的是,这垂拱殿里可以供他咨询商议的臣僚依然是一群不知兵的文人。当这些消息如雪崩一般传来,上上下下竟然无人有魄力处理这样的危局! “张相公,你还愣着干嘛,赶紧调援军啊!” “这个时候再扑上去还有什么用!当务之急是将还能战的兵调回内城来卫护官家!” “刘延庆、王宗濋怎地还不到,这北城到底是何模样,为何到现在都没有个准信!” 皇帝的身旁,一群穿着紫袍、红袍,带着硬璞头的文臣此时急得都要跳了起来,他们交头接耳地议论着战事,七嘴八舌地出着主意,将整个垂拱殿搞得一片兵荒马乱。 可写文章痛陈利害这种事情他们在行,上阵厮杀着实有些为难。因此讨论到了最后,似乎所有人都只有指望那个被按在座位上的张叔夜! 外城的喊杀声穿透重重雪幕,从四面八方传来,就连久居宫中的少帝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只知道——这繁华汴京已经处在崩溃的边缘! 张叔夜想了半天,总算横下一条心,起身垂首以对:“官家!如今军心已溃,北壁已失,几无夺还可能!但外城诸军还在抵抗!金贼急切之间拿不下这汴京!内城之中仍有甲士一万、骑兵过千!臣愿率军,为官家前驱,护銮驾突围!” “突围?往哪里去?”赵恒沉吟片刻,似乎是真的在思考这个建议。 他毕竟是一位刚刚登基没有多久的皇帝,还没有自己父亲那样沉重的暮气,就这样献城乞降,向北方的金人下跪终是心有不甘! 可他还没有表态,周围就有人围了上来,跪在地上哭天抢地,摆出一副死谏的架势来。 “官家!不能去——不能去啊!金人如今将这城池围得跟铁桶似的,如何能逃得出去?就算将士用命、张相公死战,我们又如何跑得过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