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山包的陡壁下,姜镇端正而坐,挺直了脊背。 身上的战甲他也从未解下,宽长的下摆将残缺的腿挡得严实。 他指了指暴露在所有人面前的腿,对姜晚道:“被外面的那群东西咬了,我就自己动手把腿砍了。” 姜晚点头,表示认同,“砍得好,不然你大几率会变得和外面那群东西一样。” “你变了很多。” 姜镇看着姜晚,一双眼中带着探究,可更多的是释然。 “这样很好,你比我强。” 姜镇的腿被药人咬伤并非意外,又或者说,从他带着送亲的队伍离京开始,他就知道这是一个圈套。 可眼下,他已经成了这步棋中被牺牲的那一个,倒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了。 姜镇在军中初露头角,并成功引起孔翎的注意力后,同时他也暴露在了邵勇将军的眼中。 两人一个想要扶持一个接班人,一个急于爬上高位,两人一拍即合。 是以,姜镇在这一段时间接触了很多平日里都接触不到的人,也发现了很多以往他想都不敢想的秘辛。 福王虽被先帝囚禁,但从来没有放弃过自己的大业。 无论是邵勇将军孔慎,亦或者如今大权在握的程首辅都与那福王之见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而最重要的一人,便是眼下南良真正的王,乞颜文。 姜镇问姜晚:“你与卫予走的那般近,又了解这药人,想来也知道‘不灭’。” 姜晚点头。 姜镇继续道:“对于先帝来说,‘不灭’不过是辅助他长生不老的仙药。” “但是对乞颜文来说,这‘不灭’确是他统治南良的利器。” 他微微抬了抬下巴,目光越过一个个山丘看向天边。 “而他为了得到‘不灭’早就暗中帮助福王脱困。等到南良大军压境而入的时候,他就会揭竿而起救乱民于水火。” “你说,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娃娃,和一个血脉纯正,又一心为民的王爷,民心会向着谁?” “到时候,你养的那个孩子怕是要再次被拉下皇位来。” 姜晚蹙眉。 姜镇看着她,“先帝从未胜过。无论当初福王之乱还是之后的‘不灭’。他每一日都活在福王的操控之下。” “所以,卫予也是福王的人?”姜晚问。 姜镇目光没有移动,轻声开口,“不知。” 几年的时间,他几乎摸透了福王的关系网,可最终也没看出那卫予到底站在哪一边。 姜晚又问,“你呢?为何会落到如今地步?” 姜镇自嘲地勾了勾嘴角,“我离开京中的时候,孔慎身体已经出现不适,我发现了他身体不适的原因。” “是食用了丹丸。” 姜晚:“不灭?” 姜镇点头,“而且先帝应该是对丹丸起疑,这才被突然……” “而孔慎作为事件的参与者,他到了,在他手下的我自然就成了下一个被开刀的。” “你带着小游来的时候,我已经有所察觉,也幸亏你坚持。不然你们姐弟两个肯定不能如此自由。” “可姜临也没有被盯上。”姜晚反驳。 她的话不由得带了几分埋怨,连她自己都没发觉。 姜镇道:“他不重要,重要的是孔翎。” 姜晚:“是谁要对你们下手?福王?” 姜镇摇头,“这就有些复杂了,或许……是程首辅。” 他说的话虽带着犹疑,但姜晚却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郑重。 “哼,或许当他手握权利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发现一切都变了。” 姜晚:“不对啊,桑儿就是程首辅护着才被救出的,或许他一开始就不是福王的人呢?” 姜镇看向姜晚,“人哪里有那么简单,无论他是怀着什么心思与福王走动,又是怀着什么心思偷偷藏起这个孩子。” “你记住,他都是不能信的。” “至于我?当棋子,我便有棋子的觉悟。” “没用了就会被一把撇掉。这域南关注定是受不住的,你回去让时晏带着人退到安南府去。待福王带人平乱一切都会好起来。” “你信他?” “谁都不信,可这是目前最好的结果。” “若你们誓死不退,待到活死人压城,那毁的便是整个镇南军,黎国真的要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