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
顾妈妈没想到,自己的女儿这么快就接了电话,说话的语气也比往常轻松许多:
“娣娣啊!你终于接妈妈的电话了。我听你爸说,今年暑假你又不打算回家了?你都一年没回来了,家里人都很想你,暑假还是回来吧?让你爸去接你。”
顾招娣冷哼一声:“那个家有什么可回的?你们巴不得没我这个人吧!”
“你这孩子,又开始胡说。”顾妈妈故作生气地打断她。
可顾招娣还是清晰地听见电话那头,传来顾爸爸的怒斥:“这个家有什么对不起你的!至于你天天板着脸!把我们当仇人一样!”
“老顾!你能不能小点儿声!”
顾妈妈急忙出口阻拦,却还是被顾爸爸夺下手机。
“啊?!我问你话呢!你读了这么多年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谁教你这么跟父母说话的!你就算是发脾气,这一年多也发够了吧!你看看谁家孩子有了弟弟妹妹,像你这样自私自利?!”
听着一连串似爆竹一般炸在顾耳边的质问,顾招娣胸膛剧烈起伏,握着手机的五指抖得不成样子,可她还是拼命告诉自己不能输,不能在他们面前哭。
偏偏电话那头的爸爸还在咄咄逼人:“说话啊?!我问你话呢!我们做父母的没缺你吃,没缺你穿,哪点对不起你了!”
“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吗?”顾妈妈又在抢电话。
“你别管!”顾爸爸脾气却愈发暴躁,“都是你把她惯得无法无天!我今天非要问问她!一天到晚在矫情什么!”他阻止了妻子,又继续对着话筒咆哮,“顾招娣!你不是委屈吗?你说话啊!”
“好!那我问你!”
顾招娣双唇颤抖,两颗泪珠从眼眶中掉落,砸在四合院的门槛上,碎成无数泪花:
“从前那个一直深爱我的爸妈!为什么在我上大学之后,不声不响地生了儿子!如果不是我暑假回家看到了,你们是不是要瞒我一辈子?!”
每每回想起,去年夏天家里发生的画面,顾招娣都会觉得窒息而崩溃。
原本说好会来车站接自己的爸爸没有出现,那天又下了大暴雨不好打车,她独自一个人在车站等了几个小时,才等来计程车回家。可家里没人,手机没电,她没有钥匙又淋了雨,竟是半梦半醒地在门口等到凌晨,才看见爸妈抱着一个婴儿出现在眼前。
爸爸之所以爽约,是因为这个婴儿昨晚突然发高烧,他和妈妈去医院守了整整一天,却谁都没想起自己今天回家。
而直到那一刻,顾招娣才恍然大悟,寒假时妈妈说的发胖并不是真的胖。
每次打电话听到的婴儿哭声,也不是从电视里传来的。
“我们......”
顾爸爸正欲回答,顾招娣的控诉却接踵而至。
“叔叔家的弟弟妹妹,还有你们的儿子,都是按家谱取的名字!为什么偏偏就我叫招娣?”说到这里,顾招娣几乎是在咆哮,“我的存在,难道就是为了你们生儿子吗?在你们眼里,我就是个工具人吗?!”
她本以为,爸妈给自己取这个名字,是被视长房长孙如命的爷爷奶奶逼迫所致。因为他们想要长孙,可身为长子的爸爸不打算再生,才用这么可笑的名字糊弄两个老人家。而十八年来,妈妈温柔、爸爸严厉,他们极尽全力地爱护自己,从来没有因为爷爷奶奶的压力和叔叔婶婶们的白眼,而对自己有一丝一毫的嫌弃。
以至于顾招娣小小年纪就萌生出一个念头:
爸妈是为了自己这个女儿,才受到了不公平的待遇,作为女儿的自己一定要出人头地,给爸妈脸上增光,让他们不后悔养育自己一场。
可是这样的信念,却在去年的夏天,就那样被无情地击碎了。
因为有了这个孙子,妈妈获得了去主桌吃饭的殊荣,爸爸得到了祖传的八卦七星杆作为奖赏,而她自己也被灌输有个弟弟有个伴、父母养老不用愁的思想。
没人在乎她的感受,没人能与她共情。
顾招娣觉得自己好像是一件精美的瓷器,曾经被人高高举起,现在又被他们狠狠摔在地上。独属于自己的那一份爱变得四分五裂,又被分给了一个自己不认识的婴儿。
她还要叫他:弟弟。
“娣娣,不是那样的,我们从来都没有那样想过。”面对顾招娣的嘶吼,顾爸爸沉默了半晌,“可爸爸妈妈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
“之前的十八年,你们也过得很辛苦吧?”顾招娣双眼湿润,却渐渐恢复了平静,“可既然装了十八年!为什么不愿意再装下去了呢?”
顾爸爸无奈反问:“这怎么能是装的呢?”
“如果不是装的,那为什么每次过年过节,你总是喝的烂醉才从爷爷家回来?”顾招娣的口吻逐渐变得冰冷,“如果不是装的,为什么高中三年,我每次回家都能听见你和我妈吵架?让她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