割舌,灭口。 这些事从宁轻鸿口中说出,令人分毫不敢怀疑。 乌憬连宁轻鸿为什么会有,现下为什么会那般烫,对方会不会对自己干些什么其他的事都顾不上了。 整幅心神都陷在了宁轻鸿的那句话里。 只觉得这么大的秘辛被他发现了,铁定落不到什么好,他实在是怕,又是想起头一次在御花园撞见的侍卫尸体,又是那个拼命朝宁轻鸿磕头磕得满脸些的小太监,又是被逼得撞柱的左相,还有那串用死人头盖骨做得人骨佛珠,以及前两日在越级殿上被一剑割了头的内阁大臣…… 一桩桩,一件件, 全汇在了一起。 画面一个接一个具象在乌憬的脑海中,他险些觉得下一个就轮到他了。 为什么会被他知道啊? 他都那么听话了,都那样了,也只敢自己哭,不敢骂人,他长这么大,第一次有自己……床上的记忆。 他都,他都让人这么欺负了—— 少年又憋出泪来。 宁轻鸿对他一伸手,乌憬就拼命向后缩着,恨不得把自己埋在水下,发着抖,颤着眼睑“呜咽”哭着,“没有看见的,没有看见——” 全然顾不上这还是在浴池之中,说到一半又改了口,语无伦次地道:“也,也没有摸到,我什么都不知道。” “也不会说的。” “对,对不起。” 宁轻鸿轻叹一口气,不容反抗地拦住人,“莫要乱动,浅水也能淹人。”只是他说什么,乌憬都听不见了,隐隐约约听到淹人两个字,霎时更崩溃了。 他乌发也全湿了,湿漉漉地被人抱着站在水中,躲也躲不掉,只胡乱抹着面上的泪与水,不停地道着歉,“对不,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骗你的。” 少年用哭腔语无伦次地道,“不,不是,我是故意的,但,但没想做坏事。” “我太饿了,想吃饱肚子,想吃好吃的,但是,但是只有你给我好吃的。” “我也不想骗人,但,但我没有办法。” 乌憬一鼓作气,怕宁轻鸿秋后算账,前账后账一起翻,他掉着眼泪,一个一个地说了出来。 “我不是故意装傻子的。” “那个,那个九连环是我解的,我太困了,想睡醒再把它们套回去,结果我醒来找不到了,我以为不见了,我放不回去,才藏起来的。” “那个令牌也是我拿的,是我想拿的,不怪你让燕荷姐姐跟你说,没有怪你。” “对不起,我偷拿你的东西。” 任何他干的坏事,对不住宁轻鸿的事,怕对方在心里记着他的事,随着崩溃的情绪,一股脑全说了出来。 “可是我拿走了就后悔了,我想偷偷放回去的,但是,但是你发现了,我害怕才躲进衣柜里。”乌憬一抽一抽的,断断续续地解释,“没有故意躲你,可,可我不知道藏到哪里,我没有地方去,我 害怕……” 少年又哽咽, “还有藏在床底下的那些东西, 是我不知道放哪里,怕人发现才放进去的,那个盘子是你给我的,那个木盒是药膏来的。”他想到一件说一件,没有任何顺序可言,“小石头也是我辛辛苦苦捡回来的,它们干不了坏事的。” “我,我骗人了。” “对,对不起。” “刚刚我也不会说的,我真的不会说出去的,不要割我的舌头,不用灭口的。”乌憬吸着鼻子,“我之前还在心里偷偷骂你。” “因为你填我的池子,还总是吓我。” “也,也没有骂多少,以后不,不会了。” 他哭得快抽过去,吐出一个字就得吸着鼻尖忍不住呼气,“我真的希望,你的病快点好,虽然我不知道你的病是什么。” “可是花灯就是为你放的。” “没有骗人。” 宁轻鸿抬手搂着他,安抚地轻顺着人的后背,隔着层湿发,不紧不慢地拍着人,只是他浑身也湿了大半,浸在池子中,墨发散进水中,低着眉眼,静静听着。 见人总算哭着说完,上气不接下气地抹泪时,才微叹着问,“还有呢?” 这些他都知晓,只是少年在他面前坦白的样子,实在太过可怜又可爱。 “也没,没有怪哥哥。”乌憬艰难地呼吸着,难堪地说,“哥哥亲得我很舒服,我才会那样的。” “没有怪你。” “我乱说话,对不起。” 乌憬只会摇头,“没,没有了,我说完了。”他泪眼朦胧,认真地说,“我跟你道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