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纸鹤从两侧的窗间飞出来,给郁雪融打开了殿门。进入殿门之后,纸鹤一左一右飞在前方为他引路,前往苍衍仙君的居所。 脚下是一段幽长的回廊。 郁雪融发现大概每隔十几尺就能看到一盏细长的鹤形灯台,但这些灯台上点燃的并不是火烛,而是泛着丝丝缕缕烟气的安神香。 这安神香的味道初闻十分清雅,淡薄而古韵十足。 但郁雪融却天生对某些东西格外敏锐,他渐渐嗅到在清雅的安神气息之下,似乎故意掩进了一缕冰凉又艳烈的香气,让人不由想起在白骨之间盛放的糜艳花朵。 用淡香掩藏烈香,这制香之人一定是个中高手。 他还来不及细想,突然腹部蔓延开一阵细密的刺痛。 ……嘶。 郁雪融的体质比较特殊,以前丹田还未受损时,无论是从体外吸收进来、还是体内运转的都是极为纯净的灵气。 这使他对一些不太好的东西有着更为敏锐的感知力,但同时也意味着,当他接触到这类不太好的东西时,会有比较剧烈的排斥反应。 即使一些对其它人影响不大的剂量,对他来说也足够难受了。 丹田内残余的少量灵气,本就失了归宿,这下受了刺激更是四处乱跑,毫无章法。 郁雪融不敢再乱动,就近靠着回廊的栏杆,慢慢蹲下去蜷住身子,将脑袋埋在袖子里减少吸入的香气。 他疼得脑袋有些晕乎乎的,几滴冷汗从额间滑下来,沾在在了雪白的睫毛上,让视线也变得黏黏糊糊看不清。 恍惚中,有个皎白如月的身影停在了他身前。 因为郁雪融蜷着身体,蹲靠在地,所以一开始的时候,他只看到了一片不染尘埃的衣角。 似乎有人在说话。 “……去把殿内的安神香都熄掉,窗户打开,引风进来。” 之后,郁雪融感到手腕被轻扣住,一缕极为凝练的灵气没入体内,将他那些失了方向四处游散的气息一一收拢。 腹部的细密疼痛因此骤然一轻。 郁雪融刚长长喘了一口气,然而当他看清眼前的人之后,又险些吓得把这口气咽了回去。 “仙、仙君。” 那气质端华,如孤月高悬般遥不可及的苍衍仙君,此刻白衣委地,俯身用右手扣着郁雪融的手腕,眉头紧皱。 有些意外的是,苍衍腕间不知为何绕着一串白玉佛珠。 第一眼觉得似乎与他有些格格不入,却又让他垂眸的样子多出一分静谧与悲悯。 郁雪融感觉有些局促。 但想了想,还是开口将自己刚才发现的事说了出来:“仙君殿内的这些安神香,里面是不是添了些……别的东西?” 苍衍看着郁雪融。 过一会儿,他平静地开口:“我知道,香是我找人调制的。” 郁雪融听完轻轻哦了一声,感觉有些局促,看来是自己想多了。 不过想想也是,应该没有谁能在仙君眼皮子底下给他下毒吧。 “这东西对我以外的其它人应该无甚影响。”苍衍的语气顿了顿,接着他皱眉道,“……我明白了,因为你是少见的天灵体,生而与天地自然亲近,感官敏锐远超常人,所以会对这东西尤为不适。” 原来自己这种有点特殊的体质,是叫做天灵体吗? 郁雪融心想,这之前三年倒是从没有人这样说过。 不过想来,大概是因为自己一身伤病,灵气无法正常运转。平日里又深居简出,几乎不接触旁人,所以也就没人发现吧。 没人发现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怀璧其罪,各种独特的资质有时候也未必全是好处。特别是对于郁雪融这般病弱的人来说,也许小心掩藏才是稳妥的选择。 郁雪融正想着,突然感觉有指尖轻掠过侧脸,然后落在了他的发间。 他视线余光能看见苍衍仙君修长的左手,以及手腕间那串绕了好几圈的白玉佛珠,正悬在离他很近很近的地方,散着浅淡的浮光。 郁雪融一时不敢动弹,靠得太过近了。 苍衍的指尖掠过他的发丝,最后停在了那束郁雪融用来挽发的红绸发带上。 停留许久,苍衍发出一声很轻很轻,差点让人以为是听错了的喟叹:“……他原本把你藏得很好,可惜了。” “它”? 是在说这条发带吗? 郁雪融想起,这发带确实算是唯一一件,从他失忆前留下来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