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片的鲜血从谢盛安嘴角涌出,让他即使开口,也说不出完整的字来。
“你……!”谢盛安感觉无论是鲜血,还是魔气,都在争先恐后地向体外流出。
那枚与他心脏相缠相融上百年的天魔残片,化作一团灰雾尖啸着想要逃窜,却被一道剑纹困缚其中。
尖啸的声音渐渐消失,被符文紧紧包裹住,重新变成一枚完整、光滑的菱形残片。
眼前形势骤变,原本跟在谢盛安身后的魔族,一时间惊惧交加,竟是无一敢上前来。
他们浑身僵硬,看着傅孤尘神情冷淡的取走天魔残片,然后消失在茫茫墟海之中。
墟海蓝黑色的海面上,翻涌起波涛。
海面之下,墟海的尽头深处,是曾经神明与天魔交战后,遗留下来的上古
战场。
傅孤尘跟着识海灵台之中,那一颗如澄澈水滴般的神息指引,深深沉入墟海的尽头。
*
灵台之上悬浮水滴状的神息,无色无形。
郁雪融从静默的神息之上,收回了视线。
他不知道自己在识海之中,停留了多久。但是当他睁开眼睛醒来时,他已经不在旧神殿中,也不再影冢之内。
这里是……?
郁雪融揉了揉额头,他好像睡了很久,脑袋都有些昏昏沉沉。
他抬头向四周张望过去,发现这里并不是他熟悉的房间。
整座房间很高,很大,比起普通房间,更像是一座宫殿。地面和墙壁都铺着冷白的玉,整个房间仿佛有种淡漠、出尘的氛围。
直到郁雪融看到殿中,那有些眼熟的鹤形灯台,终于意识到这里是哪儿了。
这是长生峰上,长生殿。
长生殿并不只一座宫殿,而是一整座殿群的统称。
郁雪融不知道现在,自己具体在长生殿的哪个位置,但看这殿中的布置,干干净净,冷冷清清,靠着墙壁的桌案之上,点着清幽檀香。
而桌案前,整齐放着几个蒲团,总感觉是禁闭思过的地方。
……那他大概明白了。
以他在旧神殿里造成的后果,被苍衍扔到这里来禁闭思过,已经算是手下留情了。
若是苍衍之后,因此要将他逐出师门,那也完全是合情合理。
郁雪融深深叹了口气,从燃着檀香的桌案前,摸过一个蒲团坐了下来。殿内的光线并不太明朗,他坐在一片阴影之中,抱住了自己的膝盖。
他那时候,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到了最后,甚至连思考都做不到,只是本能的想让傅孤尘活下来。
但对于南明宗来说,对于苍衍来说,他也确实犯下了一件大错。
过了一会儿,郁雪融将脸颊也埋进了膝盖间。
他坐在地面上,把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
殿内一片寂静。
直到殿门被缓缓推开一线,一道冷光落在大殿中央,仿佛把地面分割成两块。
郁雪融低头埋在膝间,听到门扉被推开的声音,便赶忙起身,朝门外看去。
苍衍的身影,背对那道冷光。一身端华肃穆的白衣,杳然如高天孤月,笼上一层淡漠如烟的光华,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
郁雪融也不敢抬头,去直视苍衍的目光。
只看到苍衍走过来时,衣袖腕间,那串一直悬挂着的白玉佛珠,此刻不知为何,在苍衍腕间缠得极紧,与皮肤没有丝毫空隙,甚至快要陷入进去。
好似反反复复,被纠结缠绕,昭示着主人无法宁静的心境。
郁雪融自知犯下大错,此刻心绪也不断翻涌。
终于,他闭上眼睛,在苍衍面前跪了下来,俯身一拜:“弟子犯下大错,愧对师尊,也愧对宗门。今日弟子自请离开,若有其它惩罚,也绝无怨言。”
郁雪融说完,依旧低着头,等待着苍衍的判罚。
眼前苍衍的衣摆垂落下来,层层叠叠。
郁雪融突然感觉颈上,传来一种微凉而光滑的触感,等到他的脸被托着抬起时,才反映过来那是苍衍手腕上的白玉佛珠。
他之前不敢看苍衍的眼睛,此刻却被抬起脸颊,不得不直视。
苍衍那双总是淡漠,或是漫不经心的眼眸里,此刻却好似暗潮涌流,晦明难辨。
他瞳孔之间浮起一抹微微颤动的紫色,仿佛是真的气极了:“郁雪融,从头到尾,我说过一句要罚你吗?”
“你究竟是因为愧疚而自请离开,还是因为他走了,所以你也不想再留下来?”
苍衍突然很轻地笑了一声,却没有笑意,眼中紫雾越来越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