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轻松,越是不必亲身入局,出工不出力,自然就意味着吕喦的这场修行越是顺遂。 吕喦建议道:“陈山主不妨只以一副分身,进入那处福地,大概就够用了。” 到底要以何种姿态进入那边,陈平安暂时还不敢妄下定论,说道:“我对那地所知甚少,前辈有没有类似志书的详细档案,晚辈好早做功课。”吕喦摇头道:“贫道也只有一些道听途说而来的消息,给不了太多内幕,只晓得那边因为是头等洞天,中等福地,故而历来有那‘头重脚轻’的说法,门禁极严,关隘重重。贫道能够去那边历练,还是至圣先师帮忙斡旋,才得以网开一面。至圣先师也与贫道明言,破例就会有破例的代价,不过代价是什么,至圣先师并未明 言,只是让贫道考虑清楚了再做决定。” 陈平安心中暗自掂量,一块中等品秩的福地?说明炼气士数量不会太多,境界高得有限? 当年游学路上,李宝瓶曾经跟崔东山讨论过类似问题。 那会儿白衣少年嬉皮笑脸,反问红棉袄小姑娘一个问题,在那市井的路边摊,买过热腾腾的豆腐吃吗? 原来在精通数算的术家眼中,大到浩然天下,小到任何一座福地,天地灵气、王朝气运,其总量都是某个定额的一。 因此每一位武夫成为江湖宗师,修士成就地仙境界,就是在砧板上边切豆腐,先到先得,豆腐块的斤两,就是成就高低…… 接下来李宝瓶的反问,让吊儿郎当的崔东山竟然有点措手不及,“必须掏钱才能切走一块豆腐吗?任何人与摊主买豆腐的价格,都是定好的,有没有折扣?” 陈平安问了个关键问题,“前辈知不知道,那座洞天里边,谁说了算?” 吕喦犹豫了一下,说道:“三教祖师最早只是订立了一些规矩,并不插手具体事务,听说真正管事的,只有几位,各有神号。”登天一役,改天换地,其中一部分远古神灵,如封姨等,得以保留神位,后世山巅修士只知道这些神祇往来人间的通道,多是各洲兵家祖庭山头。但是他们栖息、或者准确说来被囚禁在何地,始终只有某些猜测。毕竟三教祖师不可能放任这拨神灵散落在天外,否则周密登天,招引诸神归位,导致条条大道渐次崩塌,人 间早就大乱了,别说风调雨顺,恐怕连幽明殊途、四季更替都成了奢望,三教祖师别说以道外身堵门,就该是被迫散道,缝补那些大道空缺了。 而这拨远古神灵,还有跟随四座天下一并孕育而出的那批崭新神灵,“金身”就被固定在那座洞天福地相衔接之地的“云上”。 所以吕喦才会说一句“那边规矩重”。 陈平安转移话题,问道:“前辈游历过青冥天下,最大的观感是什么?” 吕喦微笑道:“那边青天呈现出来的颜色,当得起‘青翠欲滴’一说,好像真要滴落在大地上。” 陈平安点头道:“就像我家乡某种瓷器的釉色。有机会是要去看一看那边的别样风景。” 吕喦轻挥拂尘,笑道:“以前在某山中,遇一异人,说这天地间无形的光阴,便是从金身碎片中熔炼而出。” 陈平安问道:“何谓熔炼?” 吕喦说道:“香火。” 陈平安思量片刻,说道:“奇思妙想。” 吕喦说道:“此君又言梦境即是香炉之一。” 陈平安摇头道:“难以置信。”吕喦从袖中摸出一只不起眼的黄绫袋子,递给陈平安,大略说明这只袋子里边的情况,“十来样物件,各自以小袋子装载,除了浩然、青冥大岳的五色土,还有几 件不如何贵重、却也不算常见的法宝,回头陈山主可以自行清点。就当是接下来那场护道的酬劳了。” 陈平安伸手轻轻推回那只袋子,婉拒道:“无功不受禄,等到将来哪天护道功成了,前辈再谈此事不迟。” “只是定金。以后那份,届时另算。”吕喦将那那只袋子交到陈平安手上,微笑道:“来时路上,火龙真人说送礼,尤其是给陈山主送礼,最好是一件件分开送,显得礼数更足、情意更重些,贫道嫌麻 烦,就免了。” 陈平安将袋子收入袖中,与纯阳真人打了个道门稽首礼。 火龙真人哈哈笑道:“数钱嘛,盯着桌上孤零零一锭银子,哪有瞅着一大堆铜钱来得开心。” 崔东山小鸡啄米道:“是极是极,一颗谷雨钱,哪有一堆小山似的雪花钱瞧着喜庆。” 裴钱说道:“谷雨钱和小暑钱折算成雪花钱,是有溢价的,师父务实不务虚,肯定选前者。” 崔东山故作恍然大悟,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折扇,击打掌心,“棋差一着,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