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的神通,十不存一,实在是令人扼腕。为了这个,得喝一杯酒。”
钟魁提起酒碗,率先仰头喝光。
陈平安只得跟着喝了一碗。
钟魁自己主动说起那场风波,“那两个皇子,都不是什么好鸟,接下来你如果还留在大泉,自己悠着点。山下自有山下的规矩,而且山下高人多了去,比如那位三皇子遇上你,就是山外有山,所以才被淋了一头狗血。”
陈平安点头道:“是这个理。”
钟魁突然笑道:“想一想那晚你跟大泉守宫槐的厮杀,再看看你今儿在酒桌上这么附和我,有些不适应,怎么,在家乡吃过书院的苦头,所以忌惮这么个君子头衔?”
陈平安哑然失笑。
钟魁又说道:“你那天说谁的道理都是道理,我觉得说得很好。至于要那小国公爷扪心自问,虽然听着更霸气一些,也合情合理,挑不出毛病,可其实有些……不讲礼了。”
陈平安喝了一口酒,“没办法的事情。”
钟魁点点头,“确实,世道就是这样,身处粪坑,就觉得吃屎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有人端上一盘菜,人家还不乐意吃。”
陈平安听得咋舌。
这是一位儒家君子会说的“道理”吗?
钟魁感慨道:“可就算这个世道烂成了一座粪坑,也不是我们吃屎的理由。”
这会儿陈平安一手捻着下酒菜,一手端着酒碗,总觉得有些别扭。
钟魁发现陈平安的异样,连忙安慰道:“咱们吃喝的,可不是屎尿,是好酒好菜,你放心吃。”
陈平安默默吃喝起来。
跟这个家伙聊天,有点跟不上对方的想法。
一时间陈平安有些想念小宝瓶了。
门口那边,九娘出马,很快解决了麻烦。
如今客栈在狐儿镇百姓眼中,玄乎又邪乎,所以连进门嚷嚷的胆气都没有。
陈平安谢过了妇人,就去楼梯口那边,裴钱还坐在那边那圈圈画画,陈平安说了句跟我来,她就乖乖跟在后头,臊眉耷眼的,看上去像是犯错且知错的模样,可陈平安用膝盖想都知道后边的小女孩,心里正偷着乐,他甚至完全可以想象,下一次裴钱去了狐儿镇,那份趾高气昂。
到了屋子,陈平安落座,裴钱没敢坐下,关了房门站在桌对面。
陈平安开门见山道:“以后你就留在这里,我会给客栈一笔钱。”
裴钱猛然抬头,怒气冲冲,正要说话,当她看到陈平安的冷淡脸色后,便又低下头,“我知道错了,下次不敢了。回头我就去狐儿镇,还给小梅一只屁帘儿,给她买个四十文钱的,大蝴蝶,花花绿绿的,比蜻蜓好看多了,小梅他们已经眼馋很久,不过那么一帮吃串糖葫芦就跟过年似的穷崽儿,可买不起,这次便宜她了。”
陈平安问道:“你哪来的钱?”
裴钱抬起头,眨眨眼,“跟九娘借的,不多,加一块儿,就二两银子。”
陈平安问道:“那你怎么还?”
裴钱怯生生道:“先一起记账上,以后我给你做牛做马,一点点还给你。”
陈平安说道:“你以后就留在这里吧,这笔钱,你可以给客栈打杂,慢慢还给九娘。”
裴钱皱着一张小脸,泫然欲泣。
陈平安指了指房门,平静道:“出去。”
裴钱狠狠抹了把眼睛,大声道:“我知道!你一直就只喜欢那个叫曹晴朗的小书呆子!你一直在担心他,如果可以的话,你一定不会要我,只会把曹晴朗带在身边,他犯了错,你不会这样的,你只会好好跟他讲道理,还会跟他说,以后不要做像我这样的人!陈平安,你一天到晚就想要撇开我!”
裴钱转身跑着离开,使劲摔门,回到自己屋子。
陈平安开始栈。
他和一拨人差不多同时到达客栈门外,竟是有伤在身的姚氏家主,大将军姚镇,带着那个当初一起身陷险境的少年,除此之外,还有亲身经历过客栈风波的武学天才姚岭之,以及一位头顶帷幕的年轻女子,这些人身后五六骑,不再是姚家边骑,而是无需刻意披挂甲胄的随军修士,这些投军入伍的山上人,在大骊,应该会被称为武秘书郎。
见到了一袭青衫长袍的陈平安后,神色萎靡仍然执意亲自赶赴客栈的老将军,立即翻身下马,快步走到陈平安身前,拱手道:“义士两次相救,我姚氏感恩涕零!今夜拜访恩人,请受我姚镇一拜!”
老人说完就要对着陈平安长揖到底,陈平安只好拦下老人手臂,免了这份大礼。
只是拦住了姚镇,其余姚家子弟和与姚氏同气连枝的随军修士,已经整整齐齐拜了一拜。
老人脸色苍白,他是沙场磨砺出来的豪爽性子,直截了当问道:“不知我姚家应当如何报答?”
见陈平安沉默不语,老人笑道:“并非是看轻了公子的侠义心肠,而是这等大恩